山脚下，头戴青色小帽的修士负手而立。
他就是那种在三堂内待了五年未能进入内门，又不愿离开东岳，所以干脆留在宗内做个杂役弟子。
当然，所谓杂役只是在宗内。
面对俗世之人，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仙长。
譬如此刻，他身前这位修为明显不低自己的男人，也只能赔笑着递过来一包东西。
“仙长，晚辈王廷，来自丰都苏家。”
“这是家里给小辈的一点心意，还劳烦您转交。”
“丰都苏家？”青衣小帽沉着脸，捻捻食指，王廷很懂事的俯身将几颗散碎灵石塞入他手中，客气道：
“真是麻烦您了。”
“哼，说吧，姓甚名谁？”杂役弟子满意点头，随口问道。
“其中一个叫苏昊，还有苏倩，苏严……苏十二，苏云。”他张嘴便道出一长串名字，赔笑道：
“您可能不认识，但都是好苗子，去年底才上的山。”
“嘶。”青衣小帽忽然发现掌心里的灵石有些发烫，装作不在意的又放回了对方手里。
“苏昊师兄，十二师兄岂是你的小辈，莫要乱叫，我自会帮你带到。”
“师兄？”王廷眨眨眼，他发现对方只听见了两个名字，将其余都略去，心中思量片刻，看着包裹的眼中多了几分慌乱。
那句家主交代的，定要将包裹交于苏云手中，被下意识吞进喉咙，又想多问几句别的。
可惜青衣小帽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挥手将之驱走，捧着包裹转身上了山。
……
来到观月台，杂役弟子脸上的高傲消失，换作浓郁笑容，脚步轻快朝几座木屋跑去。
忽然看见一道身影，他连忙招呼：“苏昊师兄！”
“嗯？”苏昊转头看去，便发现对方将手中包裹递了过来。
“这是您家里托人送来的，我可是连口气儿都没喘，抓紧给您带过来。”他用力拍着胸膛。
“多谢。”苏昊嘴角轻扬，点点头目送对方离去，这才将包裹掀开。
只见满满的灵石如瀑布般挥泄而下，洒满整张桌子。
苏昊呆滞片刻，忽然鼻子有些发红。
揉揉眼睛，这才发现除了灵石外，还有一张纸条，伸手将其捡起来，徐徐展开。
“我听闻三堂会武在即，区区几枚灵石，乃是家里的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其中一成，烦请交与苏昊，再挑几枚让他分发给苏家诸多儿郎，告诉他们不必牵挂家里。”
短短两句话，让苏昊的神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很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忽而发现脸皮僵硬到极点，如坠冰窟。
这封信，恐怕不是给自己的。
只是为何送到了自己手里。
苏昊想到了什么，眼底多了几分狰狞：是极，连宗内的杂役都能看清，可惜父亲却是个瞎了眼的。
九成？
他苏云也配？！
这灵石用来做什么，苏昊心里明白。
宗内弟子都是要佩剑的，若能在三堂会武之上，有一柄趁手利刃，瞬间就能改变战势。
指尖吞吐剑气不过三寸，加上一柄与灵力相合的灵剑，凭空便多了三尺距离。
三尺三，当然能碾压三寸。
所以只要有条件的，都不会默默等着脉系内的长辈赐剑，近些日子，他便发现许多师兄的腰间都多出了一柄气势锋锐的长剑。
他以为家里知道了自己的现状，担心自己会输在外物上，没想到，他们担心的原来不是自己。
想了许久，苏昊舔了舔嘴唇，掌心倏然多出几道剑气将纸条撕碎，暗自冷笑。
九成，是我的。
至于另外一成，他瞥了瞥身侧的木屋，转身朝里面走去。
在苏十二身前停下，问道：“你练的是剑法？”
“嗯？”
半年时间，苏十二的模样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只是脸上那抹童真，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练的清风剑？”苏昊再问。
他知道苏十二看不见剑灵，只能退而求其次追求低一等的剑法。
听坐席说，练的很认真，似乎有剑指三堂会武的意思。
余光扫去，便发现对方腰间挂着一柄木头剑，做工粗糙，像是随便寻根烂木头自己造出来的玩意儿。
“你就用这东西练剑？”苏昊连续问了三句，可惜他发现，苏十二貌似并不打算搭理自己。
于是有些扫兴。
手掌轻轻放在桌上，再拿起时，桌面上多出一堆璀璨的灵石。
“拿着，去剑堂挑一柄趁手的。”
“你哪里来的灵石？”苏十二静静看着他。
“这你别管。”苏昊挥手，并不愿多讲。
“家里给的，云哥那份呢？”小家伙眯着眼，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没人能比他更了解。
“哈，他那份？他有资格参加三堂会武么，他拿着灵石能做什么？”被轻易戳穿，苏昊气极反笑，冷眼看着对方腰间之物。
“今年的会武，只有我们两个，你拿着这破玩意儿，是想将苏家的脸丢完么？”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苏十二看着他的背影，取出木剑放在手上，用手指轻轻抚过，丝丝灵气灌注。
咔嚓。
剑身上有蛛网似的裂痕蔓延，最终化作一堆木渣被微风卷走。
他曾以为苏云腰间的木剑是武器，直到自己也踏入修行，开始练剑，才忽然发现，原来木头是无法承受灵力的。
所以木剑终究只能是玩具。
苏十二很想要一柄剑，一柄属于自己的灵剑，可以让他肆无忌惮的灌入灵力去修炼剑法。
这些灵石虽不多，但足够去剑堂挑一柄过渡用的长剑。
他看着桌上的灵石，沉吟片刻，将其装入书兜，朝竹林而去。
最近忙于修行。
起初四五日才能去一趟，后面两三月也难得一次。
究其原因，苏十二发现苏昊的境界提升虽然比自己慢，却又有限，让他内心不知觉间生出一股燥意。
不由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修行上，还向坐席讨来几式剑法，只是木剑轻飘飘的，挥舞起来还要刻意压制住修为，提升缓慢。
既然暂时无法动手，那至少也要先压一压对方的风头，譬如三堂会武就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他要变强，比任何人都强。
路上的第一块石头，便是这位苏二哥。
……
观月台到竹林的小路，苏十二已经走了无数次。
不知为何，现在竟感觉有些许陌生。
可能是太久没来过了罢。
想着，他脸上多出几分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