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打，是该挨许大哥这一巴掌。”
许云收回手，那人捂着脸，嬉皮笑着，无半分正经神色。
“这些个全都是兄弟，你小子眼睛长到屁股上去，怪不得在这儿呆了三年，还是这个人模狗样！活该你一辈子爬不上去！”
那人拍打着名叫苏单守寨人的头，瞧着是训诫，更多的是打闹。
那面黄肌瘦的男子也摸着后脑勺，面上好似带着几分的不好意思。
“许大哥来了，便就多休息几日，也与兄弟们聊聊之后与清军的战事……”
“不战而逃之人配知晓？”
许云问出一个问题。
老汉不晓，盲眼女童不晓，徐幡也只是拽着许云的裤腿一角，躲在他的身后，瞧着面前黝黑色的寨子。
这个问题，大概也只有许云与对话的二人知晓。
“哎呦，哎呦，我说是什么事儿呢，原来许大哥是因为这件事啊。”
那人张着一口黄牙哈哈笑着。
笑着笑着，蹲了下来捂着肚皮，似乎将肚子给笑痛了来。
“是孙骑尉命我们走的，再说了，留在那，活不了的，迟早会被清人杀死的。”
苏单说着，说着，嘴角沾了些口水唾沫他抬起手，擦了擦。
袖角很脏，不擦还好，经他这么一擦，原本就脏的面更脏上了几分。
“对了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也不敢不惜命的。”
那人迎了上来，将手朝着许云的肩膀搭过去。
一脚，那人扑地，嘴中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星子。
第二脚，踹倒了呼喝着冲来的苏单。
苏单朝后退却三步，右脚卡在石头缝里，未站稳，倒在了那人身上。
“许大哥的身手还是这般好，教训得是，教训得是呢。”
那人弯腰站了起来，说这句话时，身子也没有站直。
“既然许大哥不愿在我们这污秽地儿停留，那便就让他走吧。”
他伸手拉出了刚从地上爬起的苏单，这小子一根筋，做什么事，都不过脑子思考。
马蹄踏在黑石上，发出铮铮的响声来，四人驾着两马离开了黑水寨。
虽说发生了插曲，但也并未引起双方进一步的争斗来。
“这黑水寨的寨主是...”
“孙骁，从六品武骑尉。”
黑山，黑水，黑寨，许云明明白白地回答了老汉的问。
“汜水一战，他们逃了，带着朝廷拨下来的军饷逃了。”
“军饷的发放不一向是那宦官管着，这么...”
“他是那魏忠贤的走狗。”
徐幡朝后挪了点距离，他怕此时的许云，他不敢靠近此时的许云。
虽然许云说出那些话时，面色不曾改变半分。
可这样比他直接发怒还更加的可怕。
黑石，杂草，没有花朵，连野花也不曾有上一朵，杂草也是枯黄的颜色，与这死寂的景融在一起。
这处，被人所抛弃，因为地界荒凉。
此处，被那帮流匪所占据，因为要往那白水城必然经过此处。
黑水寨并非要与那白水城相对，只是因为他们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莽夫，想不到什么好名字罢了。
“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那面黄肌瘦的苏单问着身旁那人。
“他们是常人，我们已经做了流匪，已经与他们不是一类人了。”
那人先是笑了笑。
“你这傻小子这个脑袋呀，转不过弯来，就莫想爬得上去，还想吃香的喝辣的，这辈子怕是都无半分的可能性！”
他又重重拍打着那苏单的脑袋，好似恨铁不成钢般。
“我没有大哥的志向，就只要吃得饱就行了。”
苏单傻傻地说着，那人欲拍打下去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不曾落下。
“你在这儿守好，莫要乱动，我去拿些吃食过来。”
他走了，又只剩下了苏单一人。
“的确，吃得饱就好。”
他没有名字，此前那些人都叫他杨勇，但叫得出他这个名字的，如今不剩几个，也许是忘了。
毕竟那个名字他自己也时不时地遗忘，太过普通的东西，谁也记不住。
他说了一句吃得饱就好，很小声，也不晓得那面黄肌瘦的苏单听见了没。
还是说他依旧摸头傻笑着。
“又有人来了，这次便就可以收钱了罢，也该得些酒钱下山去打壶酒了。”
苏单朝着那个轿子方向走去，“交钱，放人！”
他这次装作凶狠的样子，声音大上了几分，拦下了轿子。
“要想从此过，留下半两银子，便就放你们过去。”
苏单将那把豁口铁刀披在肩上，摊着一只手，淘要钱财。
“嘭。”
布囊砸在黑石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苏单弯腰将布囊捡了起来。
“好，过去吧。”
他叉着腰，用刀指着一个方向，示意这轿子该朝何处驶去。
“与那孙骁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都是替千岁办事之人，不必自己人为难自己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要走便走，何从来那般多的废话！”
苏单不喜欢这种装神弄鬼之人，说个话还不当着面说，将自己藏在那轿子中，扮作高高在上的人物模样。
“苏家人。”
轿起，从苏单身旁过了去。
天阴，不见日，人微寒。
苏单很高兴，他终于靠着自己收获了一笔过路钱。
“杨大哥你瞧，我拿到钱了，还很多呢！”
苏单甩着系绳，高兴地对着走过来的杨勇挥着手。
“我们出去买酒吃。”
苏单一手搭在杨勇肩上，将另外一手中的布囊塞到了杨勇手中。
“今天你小子运气不错嘛，这是谁给的，逃难的，还是说那些个行商的？”
杨勇将饼递给了苏单，瞧着他大口大口的啃着，显然是饿了。
“不晓得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说是什么苏家人，还要孙大人以后莫要管他们的事，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啊！”
苏单有些生气，嘴中的饼渣喷了出来，洒落一地。
“苏家人啊，不用注意什么的，上次孙大人还阴了他们一道，大概是因为那件事吧。”
“孙大人将那笔钱用去了哪，我们为什么还是如今这般模样啊……”
苏单啃着饼问着，若是有了那笔钱，他们的日子应该会好上许多吧。
“那笔钱啊，给了兄弟们了呢。”
杨勇笑了笑，苏单不晓得他为何而笑，但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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