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火气怎么这么大,都揉多少张纸了?”外面的几个婢女小声议论着。
白首倒挂在屋檐上,抱着手问道:“殿下,今日怎么了?白首已吩咐熬了绿豆羹,祛祛火气。”
莫离在一边冲白首摇了摇头。
“莫离,别以为我看不见!”
“殿下,小官还有要务,先走一步。”
“额……我也去看看火上的羹。”
白首、莫离“咻”地一下不见了踪影。只见李宪拿起手中的画像,不满意,又揉了。每张画像旁边还提着柳依依昨日唱的小曲儿。宁王每每想起昨日柳依依的音容笑貌,就暗暗傻笑,似乎柳依依的歌声拨乱了他的心弦,坐立难安。
但一想到潘子都,心中就来气,他真希望柳依依是坐拥他怀里、喂他吃酒。他从不算什么争强好胜之人,不然他就不会有“让王”的美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欲无求,他弃了天下,只因他不在乎天下。
可每每见到柳依依,他脑海中光只是占有的念头,他要让她成为他一人的,让她的歌曲儿只为自己而唱。
这几日潘子都果包了柳依依作铺堂,这相比吃花酒,可是一笔不菲的花销,引得阁中一齐女子的不满,特别是莺莺。
这也是自然,她有的柳依依都有,还更胜一筹。她没有的柳依依也有,这怎么会不引起旁人的妒忌呢。
这一日莺莺又带着三五个好友,围在柳依依屋外说些难听的话,而绿珠气不过,就冲了出去同她理论,没一会儿竟动气了手来。
柳依依一见赶忙上前拉劝,但就是在这拉拉扯扯间,大家都没注意,只见柳依依一个不留神,摔下了廊去,众人尖叫不止。
倏然,一黑影掠过,揽住柳依依的腰,竟无碍地停于地面。
“莫离,她没事儿吧!”
“殿下放心。”
宁王忙跑上前去,前后拉着仔细地瞧。
柳依依惊魂未定,心脏小鹿般“砰砰砰”跳个不停,挽了下头发,深吸一口气才冷静下来。
绿珠气不过朝莺莺骂道:“你为什么推她?”
“你那儿只眼见我推她下去的。”
“那好端端人会自个掉了下去?就算不是你推地,也是你带来一帮人闹事才有这档子意外。”
“那她不是没事儿吗?”
“你倒是说得轻巧,万一摔花了脸,你不是要毁了她吗?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潘乐工同她好弃了你,成心地!”
“你!我没做地不会认的,你都说了潘乐工他既能弃了我,也能弃了她。教坊官妓百人,比她有才、貌美之人不在少数……”
“莺娘你可误会我了,我多久又同你好过呢?”
潘子都今日一袭鎏金云纹玄衫,长袖翩翩、头发披散颇有魏晋之风,身后跟着一众痴迷少女。
“你可问问我身后跟的一众人等,这些娘子中谁人不说我潘子都同她们交好?”
“子都、子都……”潘子都朝身后少女嫣然一笑、挥了挥手,又有人昏厥了过去,热情澎湃竟不能敌。
这场景,别说柳依依了,就是宁王都看呆了,不觉悄声向莫离问道:“这小子长相就如此……”
莫离侧身安慰说道:“小官……自……认为殿下更胜一筹!”
要打平日,宁王看到平时不苟言笑的莫离竟说了这儿话,他必定已是合不拢了嘴,可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依依,你没事儿罢?”潘子都关心地上去问询,又拉着左顾右盼地。
宁王跨步上前,把手搭在柳依依的肩上,柳依依娇小的身子笼罩在宁王宽厚的躯体之下。
“今个我先来的,依依小娘当是陪我的,潘乐工对不住了”
潘乐工微微一笑,眯弯了眼,一手将柳依依拉了过来,藏在身后。
“依依是我的铺堂,殿下失礼了,子都感念殿下之恩,没齿难忘。”
“那便把她让给了我!”
“恕难从命,依依又不是什么物件说让就能让的。”
“那若是我偏要呢?”
“那还是当日的话,除非我死了!”
“你真不怕我取了你的命,还是又像那日一样,用身子抵命?”
柳依依站在中间说道:“你够了,我虽感念殿下之恩,但当日子都全都是为了我,我不许你这样侮辱他。子都,我们走!”
说着就牵着潘子都回了屋子,气呼呼地坐在榻上,淌着眼泪。
“傻妹妹,他骂的我的,你气些什么。”
柳依依抹着眼泪,侧过了脸去,啜泣着说道:“我看不惯你受委屈,你那日本是……为了我才这样……”
“别哭了,”潘子都用手扶正了柳依依的脸,深情地对视着,笑了笑,用双唇吻着柳依依的泪珠、泪痕,一直到眼窝。“别哭了……”
后来宁王来,柳依依一直不见他,不是说抱恙,就是说没了空闲。宁王也知柳依依恼他当日的话,便日日派人送去胭脂水粉、金钗钿合,可她一一辞谢。宁王就派了莫离日日缠着柳依依,想同她见一面。
“你吓死我了,怎么神出鬼没地,你们宁王到底想怎样?”
“小官只是奉命行事。”
“您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柳依依气得直跺脚。
“恕难从命!”
“小哥,”柳依依招了招手,让莫离伏下点身子。“我们干这儿行的,会有很多不雅行为,你知道吗,你在我很不方便!”
“没关系,我不在意,我只在屋顶上。”
“我在意啊!”柳依依委屈极了,说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话之前我也说明白了,只要你见殿下一面。”
“我说过了,我、不、要!”
柳依依说完刚要走,莫离就贴在她后面,柳依依一转头,就撞到了自己的鼻子,她用手指着莫离的下巴说道:“好的,算、你、狠!”
这次宁王亲自带了盒装满珠钗的宝钿,笑脸盈盈来向柳依依赔罪。莫离在窗外看见这幅情景,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日多有冒犯,可以不能这样就一直不理我啊!”
柳依依叹了口气说道:“殿下,那天的气我早消了,只是那家伙一直跟着我,很烦呀!我还有事儿要做,他碍手碍脚地!”
“本王承诺,他以后不会再在你眼前。”
莫离在门口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宁王殿下当日救命之恩依依都无以为报,怎会恼殿下呢!”宁王这时才松了口气,“但这些东西不能要。”又将宝钿推还了回去。
“这又是为何?”
“殿下不要多心了,我连恩都还未还清,竟又要收下这些,可不是不和情理吗?”
李宪又将宝钿放在了柳依依的手心上,说道:“你收下罢,这样我心里好过些。”
“但这可让我心里难过了,”柳依依转念一想,说道:“既然如此,殿下便买两提点心来给我罢!”
“那你喜欢食什么?”
“透糍糕最妙!”
“不会是南酥斋的?”
“殿下怎知?”
“这家点心也是我最中意食的,下午些,我便差人送来。”
“殿下不急的,明日也可。”柳依依端起茶碗吃了一口,纤细的手腕子从白纱大袖里钻了出来。
李宪看迷了眼,一把握住了,这叫柳依依惊了一惊,他慌忙松开手说道:“却也与我吃一盏罢!”
柳依依只得又煎了一盏给他。
“之前你也说过“投之木桃,报以琼瑶”,其实若你真有心……”
柳依依点着风炉,抬首看了一眼。
“愿闻其详。”
“你就……到我府上……作为我的王……家妓。”
“宁王府上的比我貌美者不下数十人,又怎么偏偏要我?”
“自然是……因为我要让你当我的女人。”
“宁王殿下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名声寥寥的乐妓,殿下府上藏龙卧虎,依依自持不能敌的。若是殿下实在像见依依,自然可常来风月阁中。”说着便递了盏茶过去。
“那你不能再见那个潘子都!”
“来者即是客,我怎有赶客的道理。”
宁王吃了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这是什么,里头放了什么,味道如此古怪?”
“只放了些酪子、花椒、姜,因殿下是上客我才备下地。”
宁王拿绢子抹了抹嘴,一脸苦相。
“下次就把我玩别把我当上客了。”
“难喝吗?”
“说实话吗?”柳依依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听过放这些玩意的吃法,可你煎得不对,茶不咬盏、汤色褐黄,真不知谁叫你的煎茶。”
柳依依只知道品茶,却一直不得煎茶的要领,顿时羞红了脸说道:“那可以后都别想吃我的茶了。”
“诶诶诶……可是你叫我实话实说的。”
“所以才更可气!”柳依依撑在案上夺走了茶碗,冲宁王作了个鬼脸,“唔唔唔……”
宁王撑起了身子,坏笑着,凑到柳依依耳边,嘴唇几乎碰到了柳依依的耳垂。
“记住,你是我的女人,逃不掉的!”
二人衣袖飘飘,似是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