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绕床弄青梅
钦天监内。
一股风将写有各星宿名的竹排掀起,相互摩擦轻撞,发出声音在这夜中沉沉浮浮听不真切。凉风袭身,终于是将楼顶尖端站着的白衣飘飘长胡子老道从失神里唤过来。
也不知道那仰头望着星空的姿势持续了多久,再动一下便觉得浑身酸痛。
老道儿扶着身边扶手坐在地上,依旧痴望着星空。
“北斗天枢(贪狼星,也称天罡星)暗淡,是为贪狼星弱。北极帝星(紫薇星)虽蒙尘已久,如今却异常明亮。”
奇怪,甚为奇怪。吴灵和顾清顾白三位将军都已遭伏,生死未卜,而这北极帝星却如此闪耀?
不通,如何都想不通。
老道儿眉间的疑惑越来越浓。“本该是最该暗淡的时刻才是……”
为何会如此明亮?
而星空东方那不知道从何时出现的五颗异星,闪着光芒,将中间原本的那颗微星衬得更加闪耀。
文王府门外。
陈加站在致远身边,望着已经走下车辇的文彦钧,心虚的不敢上前。直到向前走了几步没见身边人跟上的致远回头,剜了他一眼,陈加才乖乖的又跟了上去。
望着一眼陈加身边,文彦钧眉峰微微一挑。“李——”
“王爷您从龙游山回来一路风尘仆仆,又护送圣上回宫该是很累了,不如先去沐浴更衣,再处理……”致远使着眼色示意着身边陈加,将身子机灵的挡在陈加和文彦钧中间。
陈加立即会意,垂着头。“小的这就去给王爷……”
“站住。”冷冷的一个眼神横过来,文彦钧看着平日绝对不会这样谄媚讨好的致远,双眸危险的轻眯了眯。将肩上抵御夜风的袍子解下,放到致远手中。“陈加,李素呢?”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陈加深吸口气,人已经很是实在的往地上跪了下去。“王爷,小的该死,不该离开姑娘身边,才让姑娘落得生死未卜……”
言语间留下的一丝生机,被文彦钧牢牢的抓住。
“你于何处与她分开?”
自己再拦着也改变不了陈加看护不严的罪名,致远挽好手上文王风袍,退后一步,侯在一边。
陈加小心的答。“姑娘几日来喜爱往铁匠铺里跑,小的一直陪在身边。可是昨日致远回府,催人来请……”
致远眸子一滞,试探的望向身边的文王。“王爷……”
文彦钧伸手示意致远闭嘴,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加。“继续说。”
“姑娘让小的先回,小的也没做多推迟,只想着回府告诉致远情况再回铁匠铺。可再赶到铁匠铺时,那铁匠铺已经被人毁的七零八落,不能再辩当时模样……”
“谁干的?”冷冷的语气,文彦钧手指骨节绷紧。
致远不自然的看文王一眼,低下头回话。
“据现场的武器痕迹来看,一道是铁鞭痕迹,一道是极细的痕迹,似乎是刀丝……”
文彦钧眉峰微微上挑。“紫?”
“应该是。”致远应道。“那道鞭痕虽然不知是谁留下的,但是,却有探子在太子府上看到了……鹤童子……而联想到现在江湖传言鹤童子夺了苍云锋上五金花娘娘的圣极寒鞭,大概就是……”
文彦钧皱皱眉。也就是说,现在连太子都盯上了李素是吗?
“王爷……”
见文彦钧没说话,致远不安的轻唤一声。
“备马。”那沉默的人终于出声。“去阴山。”
要想找到李素,还需要先去阴山找紫是吗?
“王爷!”致远满脸震惊。“如今您万万不可前往阴山,若是被人发现阴山里的——”致远看看四周,忍住了没说完的话,皱着眉头拱起手。“还请王爷三思,切不要为一个女子影响了大事。”
牵着弄影的手走下马车,左玥清看着久久没有进府的文彦钧,轻轻皱皱眉,向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王爷,夜已深。”
他眉头深锁,看起来很是忧虑……会京现在对于他来说如同牢笼,会忧虑,倒也是自然……
致远静静地陪在他身边,陈加依旧跪着,王府门口的灯笼光线昏昏,让人有着恍惚的感觉。
“阿案!”突然有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
文彦钧抬头,眼前忽然闪过一抹清新檀色。放大的熟悉笑脸,紧接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禁失笑,文彦钧抬头揉揉那人的脸蛋,柔声轻唤道。
“薇薇。”
眸色微微起了变化,文彦钧眼里漾起一丝暖意。
“阿案,我来看你了。”
常常偷偷下山来,不管多少人在场,都会毫无顾忌展现心中欢喜,来到他的身边,轻轻对他道一声。“阿案,我来看你了。”
他也向来都是那么温柔的笑着,好像他只对自己一个人那样笑着一样。
“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多久吗?”撒着娇,伸出双臂投进他怀里,步薇脸上泛起的红花朵朵。“阿案……”
左玥清轻轻挑开眼眸,这看了多少年的模样,再看多少次也依旧欣赏不了的脸……
弄影轻轻握住左玥清的手,像为她打气般的紧握了一瞬。“王妃……”
左玥清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我虽贵为左相之女,但是跟那女子相比,我却没有丝毫胜算。”
与阴山里的那位比起来,自己的父亲,也被拉开了距离啊……
看着这一切左玥清静静地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之后轻怔了怔。脸上又浮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来得正好……
几步上前,抓住不远处那道身影,将她拉到墙角的黑暗处,复又狠狠的甩开了那只手腕。
左玥清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黑暗中那人道。“现在你该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了吧?”
他被那抹檀色环抱住,眼底的温柔都是发自心底。他的温柔除了自己,还会分给别人吗?而自己……终归只是那个女子的替代……她不在他身边时,一个觉得像极了她的替代?……
被左玥清一语道中了心思,李素失神的望着府门前依旧没有松开怀中人的文彦钧,微微垂下头。“那王妃自己呢?”
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有反击的心情,左玥清不由笑出了声。
“我?”手指轻划指向自己,左玥清又是一声轻笑。“我不过也是将筹码都摆上台面,一件件与他兑换的人。我会将一切都献给他,而他,只需要让我留在他身边……”
李素心思微动,眼前的左玥清似乎也不像先前看起来那么恐怖。
左玥清手指划了个圈,指着的方向换成文彦钧怀中的人。“你记住那个女人,是最终会留在他身边的女人,陪他君临天下,俯瞰万物。而你,或是棋子,用完之后弃若敝履,却终不会达他的心底……”
李素早知步薇身份不同寻常,脑子里种种疑惑凝在一起,似乎已经渐渐汇聚成了真相。
“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和他一起长大,既有青梅之情亦有竹马之谊。”似乎看得比李素更为通透般,左玥清摇摇头。“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一切,是要去死,还是去死呢?”
眼神忽然起了变化,左玥清向后退一步。一道闪着寒光的匕首映着月光,一人从左玥清身后向着李素狠狠刺来。
已经多少次面对生死,李素也不似从前那般胆怯。此刻脚步急急后退,两手紧紧抓住刺来的匕首。
“左玥清!你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美丽清雅的美人站在月光下的胡同里,脸上带着些许忧伤,似乎如此狠毒也并不是她本意般惹人怜惜。
“你太危险,不杀不行。”
“你杀不了我!即使一百次,你也杀不了我!”李素眼神布上凉意,将手中紧紧钳制住的匕首轻轻松开。
根本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松开匕首,弄影手中的匕首向前一刺,狠狠的扎进李素的腹部。
“小姐——”
原本是要杀她,可是这样一来,弄影竟有些后怕,忙不迭望向身后的左玥清。
“你——”左玥清满目荒唐的看着李素。“你……”一时间恐惧布上心头,竟然失语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了,你杀不死我的……”嘴角溢出血液,李素扶住身边的墙壁强撑着身子,露出一丝笑意。
“文——彦——钧——”
凄凉的尖叫划破夜空的寂静,也瞬间切断了回忆,相思,负罪感……
文彦钧推开怀中的步薇。致远,陈加相视一眼,齐齐望向文彦钧。
“王爷……”
那个方向是……
“致远!”文彦钧低吼一声。
“是!”离弦之箭一般,致远挥起腰间长剑,几个纵身跃入黑暗的墙角之中。
左玥清看着倒在地上伸手捂住血流不止腹部的李素,眉头一皱。“弄影,我们走!”
弄影丢下带血的匕首,一步退回左玥清身边,揽住她又一步跃上王府的围墙,消失在了院内。
听着渐渐传来的脚步声,李素轻轻闭上眼睛。
看来这次不需要等到“死”,便能活下去了……
床边太医收拾着染血的布巾,一股脑丢进水盆中。
“姑娘福大命大,伤口正好躲过致命之处。”
李素脸色苍白的望一眼老太医。“死不了就成。”
正所谓久病成良医,从多次被人刺死的经历里总结的经验。李素只不过深知今天左玥清身边侍婢刺入的地方,不会死而已。
老太医疑惑的望一眼李素,垂了眉眼。“姑娘已无大碍,近几日卧床休息便可。老朽会定时过来为姑娘换药,老朽便先退下了。”
“劳烦先生。”
“应该的。”
……推门而出,拿着水盆的太医走下楼梯,望着韵阁院内站着的人脚步微微停了停。
走了几步,来到那人身边,轻轻的垂了垂头。
“王爷。”
“她怎么样?”
望一眼二楼方向,文彦钧眉上攀上丝丝忧愁。
“姑娘并无伤及要害,卧床几日,方能好上大半。”
轻舒口气,眸底又添了些许光亮,文彦钧点点头,俊脸在月光下却更显忧郁。
等着太医离开,致远望一眼二楼的方向,轻声道。“王爷,现在眼下步薇姑娘那边……”才是最应该担心的地方吧……
即便如此,也需要去见她一面不是吗?
心中有个声音,带着反抗的情绪道。
文彦钧不再犹豫,抬脚向着二楼方向便走。
“王爷。”致远皱起眉,提醒的喊道。
“什么事都等到本王见她之后再说。”眉间微显不悦,文彦钧丢下话,大踏步的上了楼。
致远轻叹口气,静静地转过身去。
正睡下,听进门“吱呀——”一声,李素警觉的睁开眼睛。
是谁?韵阁这种守卫还能进来的人……
是他吗?……心思微动,李素胸口涌上一股热流。“阿濂?”
她试探的唤出口。
“是本王。”熟悉的声音回应着她,来到她身边的人,静静的站在床头却一眼都不敢看她。
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略感安慰。李素笑了笑,却也略显伤感。“我没事的,刚刚来的大夫说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也没有伤到要害。”
感觉到他不同于常日的犹豫,步薇的脸渐渐浮现在李素的脑海里。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从一开始,李素就分辨了出来,如今更是确信无疑。
从在阴山遇见步薇开始,步薇主人般的气势便展露了出来,一白一黑两个男子陪在她左右,更有身穿铠甲士兵的首领,黑衣的飞羽也听候差遣。
从放牛小童口中的赤军,再联想到左玥清的话,李素知道自己和文彦钧之间隔得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距离而已。
更加现实的差距,是千军万马。
步薇的身后,是她拥有雄兵和更大势力的父亲吗?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那女子出现之后,他再也不是与自己一道历经风雨淌河过桥一路走来的阿濂。而是文王,刻意到,连平日的自称都变了。
是要与自己拉开距离吗?
笑容后面添了苦楚,李素小心的听着外面声音,却是久久没听到那人声音。心下些微发酸,闭上眼睛,眼眶不由地涌上一股热流。
“王爷,既然您已经回到会京,那便说明赵将军和大狄国师都回来了。如此……李素再待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了……”
她这是要走吗?文彦钧胸口一紧。
“怎么没有必要?”
话脱出口,语气里的急切,却是被李素听了个清楚明白。
心中突然有些安慰,嘴角又浮上些笑容。
他兴许是喜欢自己的,但是,也明显是不够抵挡任何的。
察觉到自己语气的唐突,文彦钧轻咳一声,换回了往日正儿八经的声调。
“本王是说,有什么地方能比本王的韵阁更安全?你回去赵将军府,又能如何?等着日日夜夜被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黑衣人刺杀吗?”突然双眸轻轻一眯。“还是你想去大狄国师的身边?……”
听见他悠然转为危险的语调,李素料想他应该是误会了。
“我只是想……”
“你什么都不许想!既然答应了本王会做本王的棋子,就要将先知的身份扮演好!”
突然有些生气的他,实在是生涩易懂的模样。即使只听声音,都能知道他内心的挣扎。但是自己不属于这里,又何必惹得本不属于自己的人心焦如此。
李素笑笑。“我答应了王爷,定然不会食言。国师大人待我极好。我想,虽然作为王爷的棋子,但是我也拥有喜欢一个人想靠近一个人的权力吧……”
她逃离自己,却想靠近别人?合着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对自己毫无感觉,却喜欢那个长得小白脸似的大狄国师吗?
“李素……”压抑着怒气,叫出她的名字,文彦钧伸出手指想撩开挡在自己和她之间的帐幔。
“王爷。”她突然喊道。“您应该去看看从阴山上来的那位贵客才是。”
文彦钧的手指轻轻停住,望着帐幔后模糊的李素,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知道了,她知道步薇,甚至都知道步薇是从阴山上下来,尊贵的人……
可是,自己居然无从解释,不是吗?
“李素……”
徒劳的叫着她的名字,字字沉重的两个字,说出来如同用尽了他的力气。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此刻,却连留她都不是时候。
“若是王爷得闲,便差人去赵将军府或者大狄国师那处,随便谁,让他们把我接走吧。”
随便谁?她要离开自己这里,却是随便谁府上都可以去吗?一口气哽在喉间,文彦钧伸手抓住身边床栏,手下施力。
“你想走便走,只是别忘了答应本王的承诺!”
气愤之余的动作,一挥衣袖,不等听到李素的回答便快速出了房间。
随着“砰——”一声门被狠狠带上的声音,李素将脸挑开,眼角的泪水轻轻滑落下来。
而这边看着文彦钧生着闷气走下二楼的致远,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明日一早便差人去赵将军府,让人来将她带走。”
怎么刚刚还如此紧张的,现在就要将她送走?致远皱皱眉。“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
“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中意谁便中意谁,与本王何干?”停下脚步望一眼二楼的方向,文彦钧眼里闪过一丝阴沉。“本就是本王的一颗棋子,只存在利用的可能。”
话是这么说……致远望着自家王爷的模样,心下了然,只好点了点头。“明日一早致远便亲自去赵将军府请人过来接李素姑娘。”
听着耳边致远的声音,文彦钧收回目光,似乎已经接受了李素将会离开的事情。迈开脚步,走出韵阁院外。
“王爷,王爷。”一路小跑着,陈加脚步匆匆。
致远紧走几步挡在文彦钧身前拦下陈加,皱着眉不悦道。“何时变得这么没规矩,陈加,你可是王爷里的陈先生!”
陈加无暇理会致远的教训,向着文彦钧道。
“王爷,大狄国国师和赵将军登门拜访,现在正在正厅里等着您。”
来得这么快?估摸着时间也就是一回府,这两人便往自己王府来了。
李素,还真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有魅力啊……
心中反语一起,鼻间便是一声冷哼。文彦钧抬脚向着正厅方向走去。“来得正好。”
……
王府内一处精致的别苑内,墙上攀爬着各色的蔷薇花。端着一盆盆水的侍女络绎不绝走进一个房间内,将水倒进沐浴用的大浴桶里。
“那位姑娘又来了吗?”“什么姑娘?”也有新进府的小侍女不懂,忍不住插一嘴问道。
“就是年年都会来府上住上几日的一位姑娘,王爷待她可谓好到了骨子里,每每入府咱们王爷不是陪着便是守着。先前,下人们还料想是会被王爷纳进来的娘子。后来这姑娘却是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大家也便习惯了。”
“是啊,就算再怎么待她好,也是没进韵阁的人。但是新来的那位姑娘,却是直接进了王爷的韵阁里。听说啊……”几个爱听八卦的人凑到一起,小声说道。“这姑娘又回来了,还受了伤……”
“难怪王爷没来薇苑呢……”
推门出去,看着手拿水盆站在院里的侍女。步薇眼神一紧,抽出手上千钧,一剑斩下院里大树的枝条。
枝干倾倒,枝叶洋洋洒洒落得满地都是。侍女们看着突然发怒的步薇,惊慌如同小老鼠般,瞬间四散而去。
“本姑娘已经洗过澡了……”将千钧剑放在石桌上,步薇眼带落寞的望着院门,轻轻的喃出。
他抱着流血的那人离开,“带步姑娘去薇苑”,只一句话,就算打发了自己吗?
“在等人啊?”身边有个声音轻道,坐到了自己身旁。
步薇连眼都没抬,一拳挥了上去。
“不是让你们跟着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身上的伤是谁干的?”
飞鸟抓住步薇递来的拳头,无奈的撇撇嘴角。
“第一,我哪知道她下山之后就直接来了王府,和你的目的地一样。第二,我哪知道她得罪了左玥清啊,那家伙心狠手辣,十足的蛇蝎美人心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更何况,我似乎没有帮她的理由吧……”
左玥清?步薇眉头一皱。
“还跟左玥清有关?”
飞鸟眼珠子一转。“她——”
灯野抓住飞鸟的衣角。“听左玥清的口气,从一开始,对那位姑娘便有敌意。”
哦?这倒有意思。
步薇饶有兴致地笑了。“左玥清从小就和阿案不对盘,成亲之后更是没有夫妻之实,如今还是阿案身边的女人都那样吗?”
看着那腹黑模样的步薇,飞鸟啧啧嘴。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别什么话都说出口好吗?”
瞥一眼飞鸟,步薇不在意的继续说着自己的话。“你们给我继续查查看那女人底细,为什么左玥清也会对她那么大敌意。”
“都住进韵阁了,换你,你会对她没敌意?”
一句话刚出口,飞鸟便觉得面前寒光一闪,脚尖一点躲开千钧剑的攻势,看着面前提剑劈斩而来的步薇。
“你疯啦?我不过就说了实话而已啊!你有必要拿我出气!”
“就拿你出气你怎么着?”红了眼的步薇手下气势更强,剑意里升腾着怒,疯狂的劈斩下来。
“你这练的什么剑?妒妇剑吗?”不怕死的飞鸟仗着轻功极好,潇洒的躲着攻击,嘴上依旧不饶人。“主公看到估计都要气坏了……”
灯野看着这两人不禁轻叹口气。
“薇薇,阿案为你种的满院蔷薇都要落光了。”
剑气顿时消失殆尽,步薇提剑向着飞鸟劈砍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转头看着身边一片狼籍的枝叶落花,心下一片凄凉,收回剑坐回了石桌旁,久久的不说一句话。
看她伤心还上去踩一脚的话就不是兄弟了……
飞鸟也不再挖苦步薇,坐到她身边。“薇薇,你是真心喜欢阿案吗?”
“废话。”步薇斜他一眼。“除了他,我眼里其他的男人都不是男人。”
飞鸟和灯野相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说你喜欢就喜欢嘛,干嘛对别人人身攻击……”
对于飞鸟的话,灯野忍俊不禁的笑了笑,笑过之后看向身边的步薇。“阿案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如今在这大妙,他已经到了四面楚歌的时刻。比起儿女情长,阿案更需要的是什么,你清楚吗?”
清楚的,从小到大都清楚。
步薇点点头。“他需要的不是步薇,而是掌握着赤金军甲的步天歌,我的爹爹。”
“即使这样,你还喜欢他吗?”灯野又问。
步薇反笑,笑容异常纯净。
“从一开始,爹爹的使命,就注定了。我不过是学着爹爹的样子,找个借口非他不可。而我如今,早已是真的非他不可了……”
飞鸟和灯野都陷入了沉默,静寂的夜里,又更添了几分孤寂。
……
看一眼莫仲卿和赵友智,文彦钧大方的点着头。
“若是两位想将李素带走,那便带走。只是她刚才受了伤,想必现在是连移动都不方便。”
“她受伤了?”赵友智从凳子上弹起,几步走到文彦钧面前。“可是她又做了什么得罪王爷的事情,王爷要将她——”
“赵将军还请自重。”致远挡在赵友智面前,眼神警告。“要是没有我们王爷,她死在胡同里也不会有人救她,我们王爷救了她赵将军应该好生道个谢才是。”
她受伤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因为自己,这一路的危险都是因为自己……文彦钧看向致远。“退下。”
赵友智瞪着眼睛,毫不客气的望着文彦钧。“王爷,请问在下现在能去看看李素吗?”
“在这个时辰吗?”文彦钧眸底闪过一丝寒芒。“此时已是子时,赵将军虽未娶妻,但是如此毫不避嫌的想进女子房间是为何意?将军以什么资格和身份进李素的房间呢?”
感觉到文彦钧似乎动了气,莫仲卿皱皱眉,站起身来。“赵将军没有资格,但是当日王爷任李素自己选择,李素是心甘情愿跟着在下走的。那么,在下可有这个资格呢?”
怎么哪都有他插一脚?文彦钧转眸望他,带怒的眼神里危险更浓。
看他那副样子,便是自己赢了。当着别人的面,他一个堂堂王爷还有食言的不成?
莫仲卿嘴角浮笑,一派轻松自在的回望着文彦钧。“王爷,李素乃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在下进门探望,实属应当,断然不会落人话柄。”
未过门的妻子!当时,他那样说了,而李素则那样选了……
想起那日,心头嫉妒犹如叫嚣的猫,伸着利爪,想要将面前的人撕个粉碎。
文彦钧却忽然轻吸口气,笑着。
“国师大人今晚不来本王也正打算明日一早让人去请。若是想带回李素,那就请便吧。”
那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有趣。莫仲卿轻轻颔了颔首。“在下谢过王爷。”
看着陈加领着赵友智和莫仲卿向着韵阁方向而去,致远拿捏着问道。“王爷,真的让他们带走李素姑娘吗?”
总感觉李素这个人的存在对于王爷的情绪来说太过危险,但是……口是心非的王爷,却更让自己担心……
“该走的总是会走的,本王不会强求什么。”
将视线移开,文彦钧嘴角浮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这世间自有轻松法,唯吾一人枉此生……”
听着文彦钧的话,致远心中悲凉,轻声唤道。“王爷,您也……”
“吴灵,顾清,顾白。是这场战争最早的牺牲者,也意味着,本王的时间,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