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手~”
一声雷霆爆喝,仿佛晴天一声霹雳在书院大门口炸响。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都~闭~嘴~”
又是一声霹雳爆喝,所有的人不自觉拧动一下僵化的脖子,都朝一个方向,书院大门看去。
一个身高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猛汉,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脑袋都快要顶在门框上了,就这么威风凌凌,杀气腾腾,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一条威猛的汉子。
石浩听见周寨主和四寨主王义口中同时嘶地吸了一口凉气,咕咚一声又咽下一口吐沫。
石浩差点没乐出声。
棒槌来也。
棒槌是周敦颐以前在分宁县当主簿的时候收养的一个流浪儿,因为从小食量太过惊人,家中贫寒再也养不起了,结果就被狠心的父母丢弃。
当时的周敦颐第一次出仕为官,在巡查辖下一处乡村集市时,见这个才十二三岁的孩童身高竟然超过了成年人,只是当时他被饿得奄奄一息,又被很多顽童追打,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口齿不清,咿咿呀呀的只说两个字,棒槌。
周敦颐见他智力低下,又孤苦伶仃,如果放任不管,肯定活不长久,心中顿生怜悯之心,将他收在身边,起了个小名就叫棒槌。
转眼间如今十年过去了,棒槌竟然长成这猛张飞般的模样。
周敦颐才调来桂阳县三个多月,平时怕他出门闯祸,一般不允许他外出,所以桂阳县里除了书院的孩子们,还真没几个人见过棒槌。
上次坏三儿被小姬打惨了,就跑回来骗棒槌出去报仇,结果还被石浩这个小破孩给揍了,惹得周敦颐回来后狠狠惩处了坏三儿几个人。
现在棒槌跟魔神下凡一般出现在书院大门处,所有的孩童家长都被吓得目瞪口呆,就连周寨主和四寨主这样的江湖豪杰也都被惊到了。
全场静的只听见山风拂过树林,树叶子哗哗作响,偶尔几声啾啾鸟鸣,如同渺无人烟的空山野谷。
大人们被惊住了,可是石浩不会怕啊,小姬也不会怕啊,那些原本就在书院里读书的孩童们也不会怕啊,为什么他们跟石浩一样也不敢说话了呢?
因为一个三十几岁的青年书生,背着手,面无表情,施施然在大门内走了出来。
周教授,周敦颐,周大圣贤,终于露面了。
棒槌早已侧身让在一边,周敦颐站在大门口,目光扫视一圈,停留在石浩的脸上,石浩又恢复了一脸痴呆相,假装没看见他。
这时候很多家长才回过神来,他们没见过棒槌,可是好几个人都是富户,肯定认识本县县令大人的。
那些即使没见过县令大人的家长,很多人也是知道这个书院是周县令开办的,见到这番威风的大老爷风度,岂还不知道是县令大人到了。
程颢和程颐两兄弟也不说话了,规规矩矩站在周敦颐身边两侧。
啧啧啧,威风啊,这才是大宋官员的王八之气。
石浩心中不由得连连腹诽,羡慕不已。
当官,老子也要当官,当大官。
在大宋当官是风险最小,收益最高的美事,大宋官家不杀士大夫,天大的罪无非也就是贬官流放,这种好事上哪儿去找啊。
周敦颐摆手制止了几个认识他的富户想过来给他行礼,饶有兴趣的看着石浩这个顽童还在那里装傻,不由得莞尔道:“石浩。”
石浩仿佛这才看见周敦颐,还装模作样假装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的模样,赶紧躬身施礼道:“原来是周教授,小子有礼了。”
周敦颐洒然一笑道:“你跟我进来。”
说完这句,他转身就往里走,看也不看外面的诸人。
“等一下。”周蓁蓁突然大叫一声,将周寨主唬了一跳。
周寨主死死捂住周蓁蓁的嘴,小祖宗啊,这可是县令大人,咱们是山贼,偷偷来跟他读书也就罢了,万万不能招惹是非啊。
周蓁蓁玩命扒开老爹捂嘴的手,又喊了一声:“周教授,等一下。”
周敦颐果然站住脚步,慢慢回身,看着手忙脚乱的周寨主,还有拼命挣扎的周蓁蓁。
周寨主见县令看着自己,赶紧松开捂住周蓁蓁小嘴的手,低头不敢跟他对视。
周敦颐饶有兴趣的瞧着这个满脸不服气的小丫头,沉声道:“你这小女童,何事呼唤本教授?”
周蓁蓁气哼哼的指着假装不认识她的石浩道:“周教授,你为何叫他进去,不叫我进去?我还会作诗呢。”
石浩恨不得也跑去捂住她的嘴,你这个小疯子,还敢提作诗的事,你不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哦?你会作诗?”周敦颐果真被提起了兴趣,看看程颢程颐两兄弟,见他俩面色怪异,心中不觉奇怪起来。
“好,那你也进来。”周敦颐微微一笑,对周蓁蓁也招招手。
周蓁蓁立马开心起来,蹦蹦跳跳往前跑,路过石浩身边时,还不忘狠狠推了他一下。
石浩快要愁死了,周寨主也快要愁死了。
等周蓁蓁和石浩跟随周敦颐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后面,程颐这才站出来面沉似水,对下面人群道:“书院的学童,马上回去学堂,每人罚抄太公家教三遍,没抄完的不许吃饭。”
唉~
此言一出,本就在书院读书的二三十学童唉声一片,一个个垂头丧气,蔫头耷脑往回走。
太公家教全文五百多句,二千六百多字,抄写三遍,恐怕这些学童别说中午饭,晚饭能吃得上就不错了。
待这二三十学童全部走进去,程颐又对场上新学童的家长们一拱手,道:“今天报名的学童,请家中长辈带着户籍文书在此等候,县衙钱押司稍候便到,为诸位办理入学手续。”
书院内的一间书房内,周敦颐坐在书案后,笑眯眯的看着站在书案前的两个孩童。
石浩低着脑袋规规矩矩站在那里。
周蓁蓁丝毫都不怯场,东张西望,时不时还狠狠瞪一眼身边的石浩。
程颢程颐站在周敦颐身边,正在低声给他讲周蓁蓁作诗的情景。
周敦颐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笑着笑着便忍耐不住,哈哈大笑。
“俺是头蠢驴,我只会吃饭,要问你是谁?也全都是猪。”周敦颐接连念了好几遍,笑得在椅子上前仰后合。
好不容易收住笑,他看着快要恼羞成怒的周蓁蓁道:“这首诗是你写的?”
周蓁蓁咬牙切齿指着石浩:“是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