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牛寨在八面山的最高峰,占地上百亩,整个寨子分为前中后三个部分,前山是巨石垒造的聚义厅,是英雄好汉们议事聚会的地方。聚义厅前有一块几亩地的大广场,黄土铺底,这是寨中兄弟们平日里操练的地方。
中间是营房,六百小喽啰的营地就驻扎在这里,百十间土坯房子虽然简陋,但是排列的整整齐齐,远远看过去还是蛮有气势的。
后山是山寨头领们的家眷住所。
寨中共有四位寨主,所以,后山相对于聚义厅和营房的嘈杂来说,平日里就显得比较安静。
两人最先经过的是二寨主,也是军师叶悟庸家的院子,叶家只有他夫妻二人,没有孩子,院子里永远都是安安静静的。
小姬虽然年纪只有十二岁,却是从小在山寨长大,再加上她的性格,当真是一个活脱脱的山寨万事通,自然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听小姬说叶军师本是郴州城的一个秀才,五年前因为田产纠纷和一个财主打官司,结果那财主买通了士曹参军大人,叶秀才不但官司惨败,家中田产被财主霸占,父母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家产也全部败光。
叶秀才一怒之下,半夜跑去财主家放了一把火,烧毁财主家房屋无数,死伤十几个人,然后他就跑进罗霄山,投身石牛寨,与大寨主义结兄弟,拜为军师。
叶家娘子长得很秀气,这几日里石浩只是远远见过一面,并没有过接触,听小姬说军师娘子跟军师从小定的是娃娃亲,军师上山后派人把叶家娘子强行带上山成亲,叶家的几个兄弟因为不同意还被暴揍了一顿,自此,叶家娘子与娘家人再无来往。
叶军师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十分喜欢石浩,看见石浩时总要蹲下来摸着他脑袋考他几句诗词,他也是平日里教石浩读书写字的先生。
接下来经过的是三寨主朱勇家的院子。
朱三寨主原本是二寨主,和石浩老爹石英雄是过命的交情,自从叶军师来了后,朱勇对叶军师的谋略十分心服,主动让出二寨主的位置,自己往后排了三寨主。
三寨主性格豪爽,声若洪钟,是石浩家的常客,整日里和石浩老爹饮酒谈笑,练武过招,看见石浩就会一把将他抱起来,玩了命地往天上扔,等石浩脑袋朝下快要落地的时候才将他双脚抓住,吓得石浩哇哇大叫。
再用络腮胡子使劲扎石浩的嫩脸蛋,自家老爹在一旁不但不阻止,反而和他一起哈哈大笑,气的石浩咬死他的心都有。因此,石浩对他最是熟悉。
三寨主家院子最大,跟往常一样,里面又是大人哭小孩叫,鸡在飞狗在咬,好一副热闹景象。
这个情景石浩已经见怪不怪了,谁家娶了五个老婆,再生了十二个孩子,孩子都是随着爹一样野性难驯,老婆个个泼辣蛮横,那这个家是永远都安静不下来了。
原本三寨主家和石浩家是挨着的,但是石大娘子也就是石浩老娘再也承受不住三寨主家的吵闹了,因此四寨主家就被做了挡箭牌,强行被石大娘子安排到三寨主隔壁住,石家也就乘机住到后山的最里面,也是最清净的一块宝地。
四寨主王义替山寨管理外围事务,山寨在外面的各处进山通道都开有店铺酒肆打探消息,在周边几个县和郴州城都有赚钱的买卖,因此四寨主常年都不回山寨,石浩才过来几天,自然是没有见过。
四寨主家有两个娘子,有一儿一女,倒也是中规中矩的家庭,只是听小姬说,王家大娘子是四寨主从勾栏院买回来的头牌红姑娘,性格十分霸道,而小娘子是四寨主顺手抢回来的,自然胆小怕事十分懦弱,平日在家中被大娘子当奴婢一般使唤,经常躲在没人的地方哭泣。
现在是午饭时间,小姬叽叽喳喳一路上嘴都没停的拉着石浩走到自家院子门外,石浩只觉得耳朵眼子嗡嗡作响。
院门一开,正屋屋檐下站立一个三十出头的高挑美妇人,只见她身着娇黄璐绸对襟短袄,玄丁香色织金裙,满头乌黑的发丝被挽成一个扁扁的双蟠髻,鬓边插一朵红桃花,更是衬的面如银盆,眉似弯月,一对亮闪闪的金丁香儿耳坠在面颊两边忽闪忽闪,好一副高门大户富贵人家的当家主妇模样,这就是石浩的老娘石大娘子了。
石浩见到这一世的老娘,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心里顿时有种老鼠见了猫的感觉,前面说他这一世一切都挺满意,唯有两大怕无法躲避,这第一大怕是小姬动嘴,第二大怕呢,就是眼前这位老娘动手了。
他怕这位老娘并不是说老娘不疼爱他,这位吴大娘子跟老爹石英雄一样,都把石浩这宝贝儿子当成命根子眼珠子心尖子。
唯一老娘与老爹的不同之处是,老爹性格豪迈,但是对石浩那是百依百顺,宝贝儿子只要说要天上的月亮,石大寨主立即就要找军师想办法去把月亮给儿子抢回来。
任何时候,老爹从来不会让儿子受委屈,平日里儿子不听话,别说是碰一根手指头了,就是板着脸说一句狠话也从未有过。
老娘就截然不同,老娘的长相跟老爹截然相反,可性格和对儿子的教育上偏偏也截然相反。
老爹五大三粗一身英雄气,对儿子那是百炼金刚化作绕指柔。
老娘长得楚楚可人,宛如一个大家闺秀一般文静雅致,可是教育起儿子来,那当真是……当真是……,当真不负她土匪婆子的身份啊。
石浩心中暗暗腹诽老娘,一边捱着步子蹭进院门,石大娘子一见儿子回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嗖地一声,你没听错,就是嗖地一声,石大娘子纤腰微扭,一眨眼便掠过了三丈长的院子,落到石浩身前。
好轻功,果然是好轻功,石浩暗地里咽了口吐沫,心里迅速在换算。
三丈多就有十米,老娘嗖地一声也不过一秒钟,一秒钟便跑过了十米距离,那么一百米呢?
千年后世界百米短跑的记录是多少?老娘要是后面有人拿刀撵她,她会不会轻易就破了百米纪录?一代女飞人,就这么沉寂在八面山为匪,呜呼哀哉。
石大娘子自然想不到宝贝儿子心里的乱七八糟,她一伸手就在儿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又拧住他耳朵笑嘻嘻骂道:“老娘让你上午找你爹习武,你兔崽子又跑哪儿疯去啦?快说,下次敢不敢了?”
笑面虎,笑面胭脂虎啊,石浩疼的龇牙咧嘴,不住讨饶道:“娘,娘啊,耳朵撕破了,快松手,松手啊。”
石大娘子嘿嘿冷笑道:“兔崽子,现在知道疼啦?不去习武跑去玩的时候怎么没这记性?告诉你,上午不习武,中午没得吃。”
她话音未落,一旁的小姬先急了,尖声抗议道:“大娘子,大娘子,你不要打少寨主啦,小姬炖了一上午的山鸡蘑菇汤,这是给少寨主吃的。”
石大娘子翻翻白眼道:“老娘说不给吃就不给吃,你能怎么着?”
小姬哭兮兮道:“呜呜呜,大娘子你不要打少寨主,少寨主还这么小,要是脑子被打坏了,以后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小姬家有个亲戚小孩就是经常被后妈打,脑子被打坏了,天天蹲在村头吃狗屎,呜呜呜……”
“呸呸呸,”石大娘子闪电般松开扭住石浩耳朵的手,和石浩异口同声往地上吐了三口吐沫,什么脑子打坏了吃屎,小姬你太恶心了。
小姬一脸无辜地与石大娘子的怒目而视对望几眼,又看看张嘴作呕的少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