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初晴，天光烂漫，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青草的芬芳。
可是于桓却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三日前，姜书陌和于桓从官库无功而返，虽然于桓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可是他还是十分沮丧。
眼看着陛下规定的一月之期就要到了，于桓的焦灼达到了极点。
而姜书陌却正好与之相反。
姜书陌不知何时在稽查司的高台上放置了两把摇椅，于桓找到她时，她正缩在摇椅里，听着雨后的鸟叫蝉鸣闭目养神，好不惬意，丝毫没有焦虑的样子。
“你可知离一月之期还有几日?”于桓忍着怒火问道。
“十日。”
“那你还睡?你是准备睡到十日之后直接投胎吗?”
于桓说完对着躺椅狠踹一脚，一脸无奈。
这个人真是天塌了都不着急啊。
姜书陌半睁开眼瞄了一眼于桓，她伸个懒腰，满足地打着呵欠，慵懒的样子活像一只没睡醒的狸斑猫。
“大人莫急，急也没用，坐。”
姜书陌指指旁边的摇椅道。
于桓听见姜书陌漫不经心的语气反而怒气全消。
对啊，急也没用，他又查不出什么。
于桓叹口气，认命般的像姜书陌一样躺在摇椅上，不再言语。
天上忽然飘来几朵乌云，整个天空都变得灰蒙蒙的，雷电在云层中蓄势待发。渐渐的，雨水开始落下，它们在尘世万物间跳跃，最后成就了于桓的好眠。
于桓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姜书陌不知到何处去了，高台上忽然多了两盏灯火。从高台上望去，漆黑的元都闪着点点星光，那是百姓门前的灯笼在给巡夜的铁甲卫指引方向。
于桓伸个懒腰却没有从摇椅上站起来，他蜷缩在摇椅里，眺望着远处槐花巷的明媚灯河，心中五感陈杂。
他是于家最小的孩子，自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哪怕是后来在铁甲卫他也活得潇洒肆意。
可自从他被稀里糊涂地调到刑部，负责税银失窃案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轻松过，他每日都在惶恐和失落中度过的。
于桓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过觉了。这一觉似乎带走了他所有的焦虑，他现在感到无比轻松。
“哟，大人醒了。”
姜书陌不知何时端着两盏热茶站在了于桓身旁，她伸手递给于桓一盏。
“我睡了多久?”
于桓接过热茶问道。
“不久，也就三个时辰。”
姜书陌端着自己的那盏茶重新坐回摇椅，答道。
于桓将茶水一饮而尽，一股暖流瞬间充斥胃府，温暖了四肢百骸，令人身心舒畅。
“你说我们是不是注定败了。十日之后，我被陛下降罪，被整个元都耻笑，而你则会被我牵连，奔赴刑场，无人收尸……”
于桓放下茶盏，凄然道。
姜书陌喝茶的手一顿，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
这小子……睡傻了吗?
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咳……没这么惨吧?不是还有十日吗?咱们未必就不能翻盘啊。大人您要对自己有信心。况且，就算真的是这样，在下也认了……”
于桓不答，望着漆黑的夜空，神情恍惚。
姜书陌看着如此消沉的于桓还真有些害怕。
真要是一个想不开从高台上跳下去，她可拉不住。
“其实，大人是否想过一个问题?”姜书陌问。
“什么问题?”
“那贼人是如何将税银盗走的?其实，在下这几天算了一笔账。
税银都是百两一锭，百锭一箱，十万两税银，就是整整十箱。
这十箱税银皆来自禹州，禹州银矿出产的千足银是大元出了名的成色好，质地硬，且重量比一般的银子重。
十箱税银，如果不借助车马，您觉得要用多少人才能运走呢?”
于桓皱眉道：“团伙作案，这我知道。我也曾想过这应该要用不少人，可是虽说他们将守卫这批税银的铁甲卫都杀了，可若出动太多人还是会打草惊蛇，所以……”
“所以，其实人并不多。在下估计也就十人左右，用十个孔武有力又脚步轻盈的力士足矣。”姜书陌抢白道。
“没错。”于桓对姜书陌的推断表示赞同。
姜书陌靠在摇椅上，目视远处漆黑的元都继续说道：“这些力士必定来自元都之内。”
“为何?若是一些元都之外的江湖中人呢?”
“不会，这些孔武有力的力士大多身材高大魁梧，他们走到哪里都是十分惹眼的存在。若是元都之外的人，他们进城时一定会激起铁甲卫的警觉……这对他们十分不利。
另外，江湖中人一般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掺和朝堂之事。所以他们一定是元都里的人。
另外，在下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税银还在元都内。”
于桓直起身来，双手紧握扶手，抢白道。
“大人英明。如今风声正紧，铁甲卫早已加强戒备，他们没有机会将税银运出。这些人不会放心把税银藏在离他们太远的地方，他们会将它放在身边，减少风险。那么，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这样的人呢?”
于桓听完姜书陌的分析茅塞顿开，脑海逐渐清明起来。他默默地站起来，走到高台的边缘，闭目沉思。
脚步轻盈……说明是习武之人，轻功不错。
身材魁梧……说明力大无穷，孔武有力。
元都城内的人……说明对元都各个街道十分了解，以至于他们可以轻易躲开“宵禁”时铁甲卫的巡视。
那么，他们究竟是谁?
……
晚风呼啸，于桓衣袂翻飞，飘飘欲仙，好似随时要羽化而去，颇有些仙人风骨。
不过，他已经这么站了半个时辰了。
姜书陌努力地将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缩成一团，她搓搓双手，看着于桓“潇洒”的背影，略感无奈。
你不冷吗?
你不怕掉下去吗?
你到底想好没有?
要不我告诉你?
“大人，在下有一个猜想……”
“武馆!是武馆里的武士!”
于桓忽而转身，兴奋地说出自己的结论，眼笑眉舒，神采飞扬。
“这些元都武馆里的武士身材高大魁梧，又武功高强而且他们常年定居于此，对元都一定十分了解。”
“大人英明!”
我们各回各家吧……太冷了。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的！你怎么不早说?”
“……”
所以，这又是我的锅喽?
“本大人这就带人去搜查全城的武馆。”
“大人，这不合适吧。现在宵禁，您这么做是在打铁甲卫的脸啊。”
“无妨，反正打的也是我爹的脸，再说了，本大人有圣旨在手，谁敢拦我？”
姜书陌哑然。
我竟无言以对……
于桓为自己的机智雀跃不已，这段时间以来的阴霾也一扫而光。欣喜之下于桓直接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对，没错，他跳下去了。
……
这可是九丈高台啊！
姜书陌吓坏了，她急奔过去却发现……人家活得好好的。
倒霉孩子，用轻功也不说一声，还以为你被风吹下去了。
吓死本公子了!
姜书陌看着高台下轻跃而去的黑影，轻笑出声。
到底是年轻人啊，敢想敢为，有点本公子当年的样子。
不过，话说回来，初九那边应当已经一切就绪了，希望这次不会让她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