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刑室里只有姜书陌和于桓两个人。周边的刑具上满是血污,血与铁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时刻刺激着他们的嗅觉。
于桓叉着手躺在四方桌上眉头紧皱,他紧盯着房顶上那个正在结网的蜘蛛出神。姜书陌撑着头坐在一旁,不时地挥手帮于桓驱赶蚊蝇。
于桓现在很崩溃,非常崩溃,特别崩溃。
昨晚,他冒着被他爹罚跪祠堂的风险公然违抗宵禁,带人连夜盘查了元都内所有的武馆。
他承认,他在赌。
可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他在三元武馆里找到了失踪的税银以及犯案的壮汉。
不止如此,于桓还揪出了武馆的幕后老板——赵令源。
原来,这家武馆是赵家的产业,这里真正的主人是赵令源。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天知道他当时是何等喜悦。
苍天啊,大地啊,于氏的列祖列宗啊!
我终于破案了!
我终于扬眉吐气了!
姓赵的小子终于犯在我的手上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也是为什么于桓一大早就跑去“骚扰”姜书陌,他真的很想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虽然最后被姜书陌赶出来了,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于桓的好心情。
他只要一想到赵令源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就忍不住抚掌大笑。
这下,赵家有的乱了。
……
然而,上天好像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就在他准备向稽查司移交物证时,他忽然发现……税银是假的。
那些税银只是是刷了银粉的铜块……
于桓看着整整十箱的假税银心如刀绞,生无可恋。
坑爹呢这是……
不带这么玩儿的……
于桓捏着假税银越想越气。
他大张旗鼓地连夜搜查,现在整个元都都知道案子要告破了,如果这时被人知道税银是假的,那他就真的成为笑柄了。
于桓当机立断,封锁消息,独自一人来到刑狱司审讯犯人。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些犯人能开口了。
然而,他们却一口咬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承认自己盗过税银,更不招供真税银的下落。
于桓无奈,只能把姜书陌叫到刑狱司来商量一下解决办法。
……
姜书陌坐在于桓身边昏昏欲睡,她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这些飞来飞去的蚊蝇,内心疯狂吐槽。
这孩子的抗挫能力怎么就这么差呢?
不就是几箱子假税银吗?
不过,姜书陌看着仿佛石化的于桓也十分愧疚。
那日,姜书陌对着空空如也的库房实在是想不出理由忽悠于桓。所以,姜书陌才又用这一手补救。
她让初九准备等量的假税银藏在的三元武馆里,然后引导于桓去搜查,这样她才能把计划进行下去。
至于倒霉的赵令源……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
自从赵令源和于桓在歌舞坊里撕破脸后,赵家与于家就已经结仇了。虽然现在表面上风平浪静,可保不准那天赵家就会抓住机会给于桓下绊子。
况且,对赵鸣来说,他先前在官库犯的那些事根本就微不足道。只有赵令源和于桓这样阅历不足的年轻人才会把它当回事。
只要赵鸣脱身,于桓就会很危险。于桓防人之心不足,姜书陌不能让他吃这个亏。
所以,她才要通过赵令源把赵家拖下水,让他们陷入僵局,自顾不暇,从而顾不上于桓。
再者,反正得都得罪了,不妨把他们得罪透。这样姜书陌以后动起手来就没有太多顾忌了。
不过,这么戏弄于桓,她好像真的有些过分了……
唉,作孽啊!
姜书陌想安慰于桓却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姜书陌纠结的时候,何参不知何时进了刑室。他看见于桓这样颓唐暗自吃惊。
这是怎么了?
不是刚刚还很开心吗?
“大人……大人……”
何参轻唤,可于桓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一动不动。
何参见状向姜书陌投去求助的目光。
姜书陌叹口气,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回先生,是,是赵大人,他想见大人。”
赵大人?
赵令源吗?
“不见,大人现在谁也不见。让他改日再来吧。”姜书陌道。
何参闻言,面露难色。
“可……可他说一定要见,不然就……就烧了刑狱司。”
烧了刑狱司?
胆子不小!
“那也不……”
“让他滚!”
姜书陌话没说完,只听于桓怒吼出声。
何参被于桓的反应吓到了,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于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姜书陌摆摆手,示意何参赶紧退下,免得伤及无辜。
何参会意,立刻跑得无影无踪。
何参走后,于桓忽然坐起,好像诈尸一般,吓了姜书陌一跳。
“大人,你还好吧?”姜书陌试探问道。
“孟追,我是不是抓错人了?”于桓问。
“依在下看……未必。”
“何出此言?”
“若大人真是抓错人了,那假税银又如何解释?”
于桓闻言从桌上跳下来,在刑室里来回踱步。他沉吟一会,说道:“也许,是有人栽赃嫁祸呢?”
“也许吧,不过在下以为大人不该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们还是要以寻找税银为重。假税银的事只怕瞒不了几天。”
“……你说得很对。瞒不了几天的。可是,我现在真的一点思路都没有。”
“大人莫急。在下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快说!”于桓急忙道。
“首先,在下并不认为三元武馆是无辜的。在下更倾向于他们也被骗了。他们偷到的就是假税银,只是他们行事匆忙,又做贼心虚,所以没有察觉罢了。”
“可是刑狱司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他们受了许多酷刑却死都不招……”
“他们当然不敢招,您忘了广陵散了吗?”
是啊,广陵散。
能拥有广陵散的人……那个幕后黑手可是个狠角色。怪不得他们不敢招,原来是有所顾忌。
于桓恍然大悟,怒从心起,他一拳打在桌子上。
四方桌卒。
……
姜书陌看着壮烈牺牲的桌子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
姜书陌站起来向远处退了退,继续说道:“所以,在下才劝您放弃这条线索,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开口的。”
于桓发觉自己的失态,他努力平复心情,挥挥手示意姜书陌继续。
“既然如此,那说明税银从一开始就被人调换了。”姜书陌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抢先下手从官库盗走了税银?”
“不,不是从官库,而是在官库外。”
“何意?”
“在下怀疑,税银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或者说它在进入官库前就被调换了。”
于桓懵了。
还有这种操作?
他有些不敢相信。
“这不可能,税银运到元都就马不停蹄地送进官库,中间没有耽搁。况且,税银入官库前是会被清点查验的,要是假的,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姜书陌料到于桓会反驳,对他来说,这个脑洞着实大了些。
“大人可还记得前几天官库监守自盗之事?官库若是真的如此严密,又怎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在下以为所谓清点查验只是做做样子罢了,不然将来他们又如何中饱私囊?”
于桓哑口无言,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官库乱象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那里确实是不干净。
于桓叹口气,他刚想开口就听见远处响起一阵叫骂:“姓于的,你给我滚出来,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这儿……你有本事栽赃嫁祸,没胆子出来见我吗?!”
于桓:……
姜书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