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耐烦了。剑微起势,想要结束这一场战斗。剑身上攀升起一段蓝色的花纹,裹挟着几乎割裂空间一样剧烈的能量。剑开始产生虚影:一把、两把、三把……
杨暮雪忍着头晕,双手合十,第一次用左手结了一个印。
“唔……”一条银色的长链如蛇一般缠绕着拽住了欧泽拉的膝盖,把他禁锢在那个空间。
“呵。”他的剑芒已成,必染血而归。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裙少女,言语毫无温度:“公主殿下,心软是要不得的。”她本可以召唤出更强的存在取他的命。
第五把剑落入剑阵,密不透风地像她疾冲而去。
“啧,可惜了,如此香甜的公主殿下。”他都已经能想象得到一个弱小的人类血肉模糊的场景了。
他得意的神色忽然凝固在当场,就在琉荻斯无声轻诵左手响指打响的瞬间——他面前毫无铺垫地变成了呼啸而来的五把剑影。
骨剑认主,然而正如剑影一成他即使被控制了也无妨,此刻剑影无差别地向他袭来。
而刚刚还娇弱地倒在这里的人,已经出现在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微笑地看着他。
原本这样的攻击他完全可以躲开,然而,他脚上的锁链牢牢把他禁锢在地面之上。
“啧,可惜了,这么好的剑阵。”
“扑哧……扑哧……”剑刺穿肺腑的声音一道一道传来。
杨暮雪却没有什么不适——因为这样的伤害对于这个种族而言,就像是挠痒痒,即使是白银匕首也不过疼痛,何况骨剑。
但不妨碍她对这样狼狈的欧泽拉释放嘲讽,毕竟他已经被禁锢住,又一次地不能行动了。
伤口恢复地比想象中慢,欧泽拉讶异地看向银色锁链,又一次颓败地象征性服输。
“你怎么办到的?”他的怒气在又一次负伤后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
“我的头发,”她示意自己脚下的头发,补了一刀,“女孩子的头发可不能乱碰的,尤其当这个女孩子还是位巫师的时候。”
她这次没有把人放开,只把这个人扔在露台上,缓慢地恢复满身的伤,即使血族对于伤口没有太大的所谓,但是失血过多确实是会令人精神透支,虚弱乏力。你看,这个人识相地没有浪费体力,只是安静地斜坐在那里。
其实她没有说,即使她不躲,他的剑也不会落到她身上,他们签订了奥利弗契约,一旦杀了对方,自己就会受到奥利弗诅咒,直到死亡。为什么这个照理来说活了很久的血族像完全不知道一样还在拼命。
不过她也是留了一手,以马利(emmanuel)贤者之链和她的头发作为献祭——就是那么巧,“上帝与我们同在”偈语完全起效。
以她的血液和一半长发为祭品召唤出来这条银链的力量当然远不止于此,所以还要感谢欧泽拉呢……
所以……杨暮雪现在也昏沉沉的,她关上飘窗,揭开帷幕,亦步亦趋地躺进了棺材里,不过作为一个正常人,她是不会合上棺盖的。
原本她很怵这棺材,不过她联想到原主的致命伤在棺材里躺了这么久竟然好了,让她不得不正视血族棺材的高质量。
她上辈子娇生惯养,从没在身体上受过什么伤,虽说划得不深,但她也挺怕疼。又无物包扎,并且她也不敢下楼。
她并不熟悉这个房间以外的东西,谁知道楼下等着她的是一房间一房间像她这样的尸体,还是一个个像露台上这个疯子一样的人。
而且从刚刚露台往外看,这片森林并不像叔叔的领地,这个发现让她有些慌神。她一点儿也不像询问那个在露台上哼哼唧唧的白眼狼,所以干脆自己悟。
她规规矩矩躺进棺材里装死人,一边回复着先前头晕的症状——这或许是魔法的能耗储备不足的原因。
“升官发财……”她嘀嘀咕咕,以期慰问作用,竟然迷迷糊糊真的睡着了。
“踢踏踢踏——”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上楼来,手中握着一支蓝色蔷薇,按部就班地推开门,揭开帷帐……
却见精致的棺材被打开,棺材之中躺着一个精致的美人,别扭地双手交叠在腹部沉睡。
身影按部就班地用蓝色蔷薇划过棺材的侧檐,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来,同之前盖着棺材板的时候并无二致。
感知到腰际传来痒痛感,杨暮雪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着破损的裙装裂口处,自己的皮肉已经恢复如初。她抬眼,便和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对视。
“你……你好。”
对方木讷的眼神不为所动,拎着只剩花萼的花枝一步一步踏着机械化的步子走出了门——那是个傀儡。
杨暮雪总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好心探视了一眼露台上昨天还奄奄一息今天就已经痊愈当然腿部还是被腐蚀得惨兮兮的欧泽拉,放心地用贤者之链继续拴着他,在他企图说些什么鬼话的时候冷漠地关上了飘窗。
她绕着房间看了一眼,推开了格格不入地镌刻着松鹤的欧式巨门,走出了她的房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楼道的栏杆上缠绕着生机勃勃的藤属,开着娇妍的花,地面铺着柔软的鹅绒,总算可以踩着舒服。尽管她的脚昨天在露台上已经踩的很脏,让她很是难受。
拾级而下,大着胆子,推开了她面前的第一扇门,少女饰品摆放的无比规整——这就是一座划分严谨的居住式城堡,主卧两旁必然有她所需要的东西。
打开同一层上另一扇门,她看到了水流清澈的水池,她认命地拿出索亚之书,不甚熟练地凌空绘出一道符文——清洁咒。
尝试成功以后,杨暮雪接受了这种咒文驱动的微量水分子膜吸附皮肤表层杂质的清洁咒的机理,都省去了吹头发的时间。
她走回那间少女感极强的房间,打算换下黑色礼裙。走到镜子面前比照衣服,才发现自己是第一次正视这张新的面孔——全身镜是棺材的外壳形状——嗯……她觉得很亲切。
那个时候她很忙,很少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醉心于装扮,她向来清丽不施粉黛,更不提日日端详镜子中的自己了。所以穿越过来一时没觉得什么。甚至除了身体有些变化,她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自己,完全以“杨暮雪”的身份行事。她觉得自己不是琉荻斯。
——这是个悖论。
她已经不具备杨暮雪时所有的表现特征,有的只是杨暮雪的性格特征。
而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一个精致细腻的女孩,一米六的样子,小巧可爱。尤其是一双大大的眼睛,黛蓝略紫,美得惊人。
这是琉荻斯,这是她,这也是杨暮雪了。
或者说,她现在就该是琉荻斯了。
杨暮雪就是琉荻斯,琉荻斯就是杨暮雪。
她太自我,直至现在才有心适应这个新身份起来。
换下了黑色裙装,她苦恼于一室除了骑马服外一水的裙装,却欣喜地满足了一下她的少女心。她换上了一套黑色的过膝裙,冷冽细腻,领口缀有绸带,腰际右侧缀有一朵蔷薇,黛蓝色的。又细细打理了一番到达腰际的头发任由这个适宜长度的长发柔软的泼洒在她的双肩至腰际,又找到了一双舒服的中长黑靴,总算是个整洁的精致女孩了。
她走下又一层楼,是书房与炼金室。
又下一层到达底楼楼,是餐厅与厨房。
她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走向了厨房——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