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伊孜娅睁着小太阳一般的眼睛,本能地觉得拆开信封后的某股气息令她觉得汗毛直立,触及杨暮雪黛蓝略紫的眸子突然得冷凝,一股不好的猜测升起,说着就要凑过来看。
“别看。”杨暮雪手指微捻,无声的小范围空间爆破瞬间将信封轰为纸屑——包括诅咒的气息也瞬间溃散再无攻击力——因为她知道在她拆信的那一刻,诅咒已经生效了。
像上辈子,杨暮雪对于这种诅咒或者誓言之类的东西,都是持科学质疑态度的,从未将此放在心上。
但永郄纪显然并非如此。
咒术并不陌生。
亦如生冥咒,以吟诵咒以结阵咒可咒人生。
一个伤及性命的诅咒之术,献祭的必也是一条同样鲜活的性命。
等价交换,才可咒人死。是怨气所结之咒。
伊孜娅的唇有些微白,她讷讷道:“是……诅咒……是诅咒,对不对。”她语气趋于肯定,瞳孔皱缩,有种异样的惊惧,多出了一个简单害怕的情绪,很不像她。
“告……告诉我……”她吞咽了一下,强自镇定,“是什么……样的诅咒……”小太阳一样的眼睛中浮现眼泪,哪怕当初血雾弥漫将死之时也没有落下的眼泪。
很反常。
“死咒。”杨暮雪没有隐瞒,声音上没有太大的起伏。她只好赶紧起身,扶住惊慌失常的伊孜娅。
“怎么了?伊孜娅,为什么……你这么慌张?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我……我的父亲就是死于死咒之下……就是这样……熟悉的气息啊……”她绷不住哭了起来,难以平复的心情让她没有办法细想前因后果,只本能地记得印象最深刻的东西。
“伊孜娅,你认得这种诅咒?”杨暮雪想找出施咒者,这几乎是唯一解咒的方法。
“嗯……嗯,”伊孜娅努力平复,却还是哭腔不止,“璃缇!这是……这应当是……冲我来的啊……跟你本来完全……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啊……”
“什么叫针对你呢?伊孜娅,请振作一点,事已至此。”杨暮雪学着伊孜娅原来乐天的精神别扭地安慰她。杨暮雪可以看出这种诅咒对于伊孜娅的阴影之深,也足见这种诅咒的恶毒。
“嗯……嗯,这是……是玛格达诅咒……我记得……记得这个。”
“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为止什么事都没有啊。”
伊孜娅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颤抖着扯开杨暮雪的襟口,只见右边锁骨骨尾处,一个淡淡的还未现象的紫黑色骷髅头赫然其上。
“父亲……也是这样……等……等这个骷髅完全成形以后,躯壳就会溃散成灰……璃缇……找不到的,母亲找了太久太久了,十几年……都杳无音讯……”伊孜娅一字一顿地,但已经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只微微有些哽咽。
杨暮雪看到了冷森森的骷髅头,凉意马上席卷了出来。却在肩胛处顿住了,那股不知冷暖的神格的力量竟然死死压制着骷髅头的力量。
“多久,直到溃散成灰,有多久。”杨暮雪感受到了神格和骷髅头力量竟然不相上下,她有些明白为什么伊孜娅如此崩溃。她答应过璃缇,会给她一个完整的躯壳和灵魂,如今一旦诅咒生效,那就是食言。
她已死过,不畏死,只是璃缇不一样,所以她不能死。
“二十四天。”伊孜娅记忆深刻,说出一个精准至极的冰凉的数字。就好像是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悬在杨暮雪头顶,依着倒数的时钟,即将落下。
杨暮雪唇微微翕动似乎是在吟唱,手中一点点光芒乍起,一本朴实无华的索亚之书出现在她手中。封皮的文字模糊不清,伊孜娅主观上认为这是琉荻斯家族的传承吟唱之书,她默不作声地盯着琉荻斯的手指,期望在她看来天才般的琉荻斯可以找出希望来。
杨暮雪口中轻诵的,正是“玛格达”一词,隐约间觉得自己最初被索亚之书灌输的时候,记得吉光片羽的信息,如今施用索亚之书中自然搜索的功能。
闭着眼睛的杨暮雪只见面前光影,明灭间总算查到了一些东西。
伊孜娅只见琉荻斯手中纷纷扬扬翻页的吟唱之书忽然合上,一双黛蓝略紫的眼睛一下子清明地张开。
“玛格达女巫和玛格达诅咒有何关系?”索亚之书中记载的一个很重要的名字,和这种诅咒的同名想来不是巧合,她似是问伊孜娅,又似是自言自语。
“是她遗留下的诅咒。所有献祭者和被咒者死后的灵魂都不会归往冥界,而是成为玛格达复活的魂牲。”像是一种附骨般的痛苦,伊孜娅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又看向坐在桌边小小一个镇静无比的琉荻斯。
杨暮雪真正明白了这种诅咒的恐怖之处。
“璃缇,别……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伊孜娅对比自己的行为有些窘然地看着面色不变的琉荻斯,说着连她自己都不太信服的话,只是她依旧要说。
“我不怕。”杨暮雪惜字如金,谨慎思考着。
问题又绕回了最初,施咒者究竟是谁?
针对伊孜娅父亲的也是玛格达诅咒,如果真是冲着伊孜娅来的,那么为什么会寄信到琉荻斯的信箱之中。是一直观察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故而知道伊孜娅与琉荻斯关系甚好?这绝对说不通,何况碧斯诺莫尔学院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出入,这样的诅咒方圆百里怎么会一点魔法波动都不外露,且是如今大时代趋势下人们讳如莫深的黑魔法波动呢?
如果是针对琉荻斯本人的,就更说不通。琉荻斯醒来不过月余,血族内部人都不一定认得出。与琉荻斯结仇的人就更是几乎没有,那种小打小闹类似于与欧泽拉霍莉或说碧斯诺莫尔学院的猎鹰团起的冲突,又怎么会涉及这样强大可怕的诅咒术法?即便是想一想就觉得比这些危险的多的西索流尔,也觉得不大可能……可能是琉荻斯的精神影响作祟,杨暮雪直觉上排除了西索流尔的可能性。即使西索流尔知道她不是琉荻斯,毕竟溃散成灰的也是琉荻斯的躯壳,他没必要以这种方式。且以他杀伐果决的个性,诅咒还真不至于。
如果是无差别的攻击,却又有些说不通了。毕竟杨暮雪第一有点不太想承认自己有那么衰。第二署名是复仇者,自然是有目标的,特意设计复仇者混淆视听的可能性不太大。毕竟有些胆子小的,看到信上署名复仇者这么诡异指不定根本不会打开。而杨暮雪毕竟不是正常人。
等等!
既知道琉荻斯苏醒来到碧斯诺莫尔学院——血族和宴会涉及人员;又与琉荻斯或说德古拉家族有仇意欲杀之而后快——兰斯、达喀尔;而且对于等价献祭的玛格达诅咒之类的脑回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可不就是红蔷薇兰斯家族的行径吗?
可以有自爆血雾的那份疯狂,自然也可能有献祭诅咒的狠戾。
这是一个准确率达到75%的有效推论,即使这样,杨暮雪仍旧不敢妄下定论,只是一个很大的可能性——她没有充分的证据,即使如今没有什么对簿公堂的机制,她仍然需要一个绝对正确的方向。
她需要在剩下二十四天中验证这个可能性,找出施咒者,解除诅咒。
琉荻斯初醒尚算贫乏的交际网络让杨暮雪可以大大缩小思考范围,想到这一点,她安心不少。
她握了握伊孜娅的手,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道:“我有些眉目了。伊孜娅,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伊孜娅没有完全相信杨暮雪所说的“有头绪”,只是无可奈何的语气。
“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家族。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二十天后,我依旧如此,你才可以说出口。我……我不想让大家提前担心。我刚刚醒来……”杨暮雪不得不承认,疏于人情世故的她,实在有点编不下去,但是伊孜娅意外地被她唬住了。
“好……好……”太阳般的眼中又有些迷蒙,“我知道。我……知道了。”她握紧了杨暮雪的手,不住地点着头。
“最后的时光,我一定会陪着你一起走过,不留遗憾。”伊孜娅想着,揉了揉发呆的杨暮雪的发顶。
“强作镇静的傻孩子。”伊孜娅自言自语着,小太阳一样的眼中有些悲伤泛起。
杨暮雪乖乖地被按住脑袋,却是注意到桌上那幸存的黑色信封,感到了些许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