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盘腿飘在方娇身体的正上方，双手托腮，“仔细看，闺女你长得挺好看的。有对象吗？没有的话，我介绍我儿子给你认识。”
“你儿子死了吗？”
“呸呸呸，童言无忌。谁死了我儿子都死不了。”
“你儿子没死，你找个鬼媳妇给你儿子干嘛？”
方娇没好气地看着老人，没想到都变成魂，还有人追着让她相亲的。
老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突然飘到方娇的身后，狠狠将她撞到病床方向。
没等方娇反应过来，原本轻飘飘的四肢好像绑着石块，死沉死沉的，不满地睁开眼，对上空中漂浮的老人，还没开口，手上传来刺痛感。
朝手上望过去，护士从手背上撕下来胶带贴在针头，宽慰地拍拍手背，“醒来就好。你的主治医生是方医生，他刚被主任叫去，一会儿就回来。”
交代清楚后，护士准备离开，被方娇拉住，按照方娇的要求，调整床的倾斜度，贴心地将枕头调整合适的位置。
“如果还有需要的话，按墙边的按钮，我们会派护士过来。”
确定方娇清楚理解后，护士按照方娇的要求，拉上窗帘，关好门出去。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姑娘，你刚醒来就板着一张脸，不好看，不好看。再说了，要不是我，你还在外面飘荡，说不定成孤魂野鬼。”
“我怎么记得，我变成这个样子之前，听到你说相见孙子？还有，医院里的护士都说方医生单身，你哪来的孙子？”
被质问的老人面露尴尬，“没有孙子，总让我见见孩子他妈，不行吗？”
“你儿子单身，孩子他妈可能还在石头缝里，如果要五百年后蹦跶出来，难不成我的身体借你五百年？”
“不不，”老头摆手，“让我呆在你身边就行，再说了，不用五百年，阎王说最近我儿子红鸾星动，不出三个月，就找到媳妇。”
“为什么一定要呆在我的身边？”
“鬼魂呆在阳间要有媒介，我儿子不信鬼神，阳气旺盛，又有救死扶伤的功德傍身，我根本没办法，没想到打算额放弃的时候，遇到你，半死不活，再合适不过……”
方娇看得出来，老人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后面吞吞吐吐，有所隐瞒。
“你确定，你儿子找到媳妇后，你就离开？而且，必须保证对我没有半点害处。”
老人点头。
既然事情谈妥，方娇觉得头昏脑涨，准备呼叫护士帮忙调整床，睡上一觉。
手刚碰到按钮，推门而入一人，身材高瘦，脸上带着医用口罩，露出狭长的眼睛。
“哪里不舒服直接告诉我。”从口罩里面传来的声音模糊不清，也许察觉这样说话不方便，他摘下口罩，“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方医生。”
“方医生，你有女朋友吗？”
问出话来，方娇突然意识到话中的暧昧，连忙摆手，“我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没有。”
方医生淡定地回答，他蹙眉不耐，很明显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要是聪明点的女生，可能会换个话题，而方娇并没感到方医生的不悦，反而舒口气，只要愿意回答问题几就好。
接下来，完成成为方娇对方医生的个人采访，家庭成员、感情经历、个人爱好。
中途几次，方医生明白对方娇必须直接打断，然而当他询问病情的时候，方娇总会老实回答问题后，顺路提出一个问题。
一人兴致勃勃，一人隐忍不发，交谈半晌后，方娇指着旁边偷听津津有味的老人，说：“方医生，你爸托我给你找女朋友，他就在那里。”
“胡闹。”
刚被主任叫过去，得知父亲死亡的方医生第一次对自己的病人发火。
一旁的老人急得跳脚，“你怎么直接给他说了？”
方娇不理发怒的方医生，望着老人，问道：“不能说吗？”
“应该……能吧。”老人犹疑不决地回答。
“医院可不是装神弄鬼的地方。”
方娇有点心累，完全无视方医生，方柯的冷脸，让他帮忙把病床调平。
“你说一件只有你们记得的事，我来转达给方医生。”方娇又转到一边，“方医生，你确定我说得对不对。你也可以问我关于你们的问题。”
方娇充当他们之间的桥梁，转达出许多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方柯八岁还尿过床，我帮他偷偷洗的床单。”
“我爸第一次中大奖是什么时候？”
“他接你放学时，在小卖部抽到五块钱的组装四驱车。”
“我妈怎么死的？”
“他说，你妈没死，只不过是寻找幸福去了。”
寻找幸福？不过是抛弃他们父子罢了。能说出冠冕堂皇的借口，方柯已经完全确定是他爸爸。
疑心解除后，他得知爸爸为了看儿媳妇滞留在人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对着被无辜牵连其中的方娇说声抱歉，“你帮我问下，除了这个要求，有没有其他想要我做的？”
方娇问了以后，如实的将话转达，“老人说，我就想要孙子。没有孙子也行，先找个孩子他妈。有个人陪你，我才能放心。”
这个要求明显让方柯为难，他相信姻缘天注定，怎么可能突然间出现。
“他说，不用担心，有人告诉过他，在人间呆三个月就会心想事成。”
至于告诉他的是不是人，并不是重要问题。
“行吧。”方医生揉揉鼻梁，将眼镜框调整合适的地方。“麻烦帮我问下，他能跟在我身边吗？”
方娇摇头，这个问题她早已经问过。解释清楚原因后，方医生带上口罩，在病历本后面找张空白纸，写上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如果他有任何问题，打电话给我。还有，刚才护士通知家属，说园长会赶过来。你的病是需要静养，这瓶药吊完后，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你昏厥的原因目前不明，需要多注意休息，身体稍微不适，立刻打急救电话。”
方娇掏出口袋的药递给方医生，她没忘记自己过来的原因，“方医生，方便帮我看下这是什么药吗？”
接过药，观察一会，“药瓶是普通的白色药瓶，药片没有标识。抱歉，我猜不出来是什么药。”
看方娇遗憾的表情，他从里面倒出来四五片，“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拿去化验室化验。”
“谢谢方医生。”
“如果想要谢他，以身相许怎么样？”
老人飘到他们中间，对方娇挤眉弄眼。
方娇感觉到脸上不断升温的热气，连忙穿过老人，夺过方医生手中的药瓶，对上方医生诧异的目光时，热气一下子冷却下来。她心平气和地说：“方医生，我……”
她刚想解释，立刻感觉自己被弹出来，等到短暂的晕眩过去，果不其然，看到“自己”对方医生单方面亲亲热热地叙旧。
方娇不想偷听他们的谈话，干脆打开病房的电视，全神贯注地看鬼片。
当贞子从电视爬出来的时候，她立刻后退，碰到有温度地皮肤时瞬间被吸进去。
等她醒来时，方医生已经离开病房，旁边的老人嘲笑她是唯一一个被鬼片差点吓死的鬼魂。
“你不是说我没死吗？我有温度，有心跳，有呼吸，哪里是鬼魂了？还有，我为什么能够看到你？还会不会看到其他鬼魂？”
“慢慢来，年纪大了反应就慢了。你问的这么快，我怎么回答你？”
“我是人，是鬼？”
“人。”
“我能看到的鬼只有你，还是所有的鬼？”
“所有的鬼。”
那不就是意味着每天都活在鬼片里？
没等消化掉悲惨的消息，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
接通电话，她刚对着话筒说句“喂？”
对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指责声。
“方娇，你是怎么搞得，为什么会有陌生人打过来电话？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们的关系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吗，你这孩子从来不让人省点心。我为你牺牲了多少，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生来是不是欠你的，你要我拿命还给你吗？”
方娇一直没有吭声，她并不知道电话对面的是什么人，不过话里的意思是，她喊了一声：“妈？”
“我说过不准叫我妈！你旁边有其他人吗？”
“没有人了。”方娇老实地说到。“我不叫你妈，叫你什么？”
“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我们应该不会有见面的机会，电话里随便你怎么叫，反正“妈”不行。”
“那你的名字是？”
“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魏兰心，记住了吗？还有，你已经成年了，我们之间以后没必要联系。”
魏兰心？和明星一样的名字。没等方娇反应过来，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她无所事事地盯着头顶的吊瓶，看着药水通过导管一滴滴流到身体里。
发呆一会后，手背上的导管出现一段血红色的水柱。
她并没打算呼叫护士，撕开胶带后，干脆利落地将针头拔出来，针头处沁出血珠，滴落在地面上。
难道她以前是护士？拔针的动作好像做过许多次。刚才方医生不是说“园长”会来接她，难不成是医院的院长？不对啊，院长怎么可能会接小护士？
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老人从方医生那里回来后，看到方娇坐在病床上，双腿像荡秋千一样。
“刚才，我儿子接到医院派的任务，说去参加电视节目。去贵族幼儿园当医生。我听说，贵族幼儿园的老师大多是高学历、高素质的女孩。”
“那也得人家看得上你儿子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