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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要回家

“嗯,你真好!”安歆开心地笑了起来,一个挺身,她嘟起嘴在他的唇角印了一下,然后松开他的衣领,舒服地窝进他怀里。

一旁的龙晏从头到尾窃笑不止,他从来没有见过苏越这样呆萌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哦、对、手机,手机呢,他得赶紧拍下这世纪性的一幕,一会儿发给其他兄弟看看,越这个绝缘体终于来电了!

掏出手机,他刚想举起来,却接收到苏越向他看来的“死亡凝视”,他俊脸上的笑顿时定格僵住,“呃,拿错了!哈哈,原来车钥匙在这儿啊!”赶紧把手机装兜里,他转而掏出钥匙,强堆起笑脸,干涩地笑道:“走吧,开房去吧,我的车在那里,我亲自送你们去!”

一边带路,一边偷瞄苏越,见他的注意力再次专注地投放在怀中的小尤物身上,龙晏这才松了一口气。别看苏越平时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的,一旦狠起来,绝对比他还骇人。想想他的回旋踢、膝盖顶肺……呃,龙晏直觉脊背发凉,不由地加快脚步来到他的兰博基尼跟前,殷勤地帮苏越打开后座的车门,还伸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苏越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低头小心翼翼地抱紧怀里打盹的人儿,钻进车里。

老大息怒了。瞥见苏越脸色恢复如常,龙晏顿时眉开眼笑,赶紧去开车。

“越,我知道附近有个五星级酒店非常……”

“去恒裕路,我要送她回家!”

“……好吧。”看来老大还是下不去手啊,龙晏不禁失望地暗叹了口气。

“我不要回家!”正此时,原本在某人怀里打盹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不悦地娇喝道,“你骗我!”

嫩白的手指直指着苏越的下巴,她瞪圆了杏眸控诉。但很快,她眼里燃烧的怒火便蒙上的水光,不一会儿,那晶莹的眸子便淌出泪来,“为什么要骗我……爸爸骗我,妈妈骗我,现在连你也骗我……呜……为什么……难道我生来就是给人骗的吗?”

“不是,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担心你!现在多晚了,你知道吗?你还在外面喝得这么醉熏熏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不回家,你家里人会担心的。”没想到她会突然哭起来,苏越不禁有些慌乱,不过他还是尽量稳住心绪,耐心地跟她说着。

“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呢!”安歆吸了吸鼻子,难过道,“你知不知道,爸爸因为卢珊珊的事情居然要赶我出家门,他、他还说、他跟我妈妈早在十年前就离婚了,只是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和成长,才跟我妈妈约定等我大学毕业了才告诉!呜……可是现在妈妈成植物人躺医院了,爸爸说、爸爸说没人知道妈妈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他没有办法一直等下去,毕竟他还要为他另外两个女儿考虑,所以他决定提前把真相告诉我……呜……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一点都不想知道……呜……他们十年前就离婚了,可是为了我……为了我……妈妈一直默默承受着……”

安歆断断续续地说着、哭着,车子里的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爸爸说,他不希望我带着怨恨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怕我会走极端……我、我只是捉弄了一下卢珊珊而已,怎么就走极端了?她整天有事没事老在我面前嘚瑟、找我吵架,还总是偷偷跑到三楼偷看我练舞,偷拍我发朋友圈,在爸爸面前挑拨是非,难道她就没有错吗?……为什么他们就看不到她的问题,却老是来挑我的毛病?……为什么呀?”

是啊,为什么呀?

“原本我以为爸爸是担心我肚子饿,关心我,专程来给我送饭,然后想要跟我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的,搞得我还乱感动了一把!我都感动哭了,你知道吗?……呵呵,现在想想,我真傻,我真的好傻!”

说到这儿,安歆不禁又哭又笑,然而片刻之后,她还是止不住流泪,“谁能想到呢,他其实是来给我下最后通碟的。你知道吗?他把他和妈妈的离婚证书、离婚协议书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到了我面前,然后一字一句地告诉我,不是我妈妈不好,而是他和我妈妈从来就没有相爱过,他们的婚姻是老一辈们为了各自的利益强行捆绑的结果。为了家族、为了地位名声,他们都牺牲掉了各自的幸福……”

薛振轩说,卢慧芸其实是他的初恋,是他大学时小他两届的学妹,他们两情相悦、海誓山盟,甚至都已经约好了等她大学一毕业,就到她家去提亲、娶她回家的,没想到,却遭到了家里人的逼婚。

而随着他的娓娓道来,有关于上一代的恩恩怨怨,这才在安歆面前慢慢揭开帷幕——

双亲强令他与爱人分开,正是在那个时候,薛振轩才知道薛家自他父亲薛启康薛老爷子开始,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渐渐开始没落了。毕竟是家族企业,集团内部一直内斗不断,到了薛老爷子那一代更显白日化,各大股东都闹着分家;而在外,薛氏集团又遭遇竞争对手打压,是腹背受敌、随时面临分崩离析的状态。

眼看着薛家百年基业就要断送在自己手里了,膝下单薄的薛老太爷只能寄希望于外援,即政商联姻、或者是商商联姻。

而打听来、物色去,几番波折,薛家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却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韩家。

韩家,是商界有名的豪门大户。然而祖祖辈辈家风严明、极重声誉,韩家老爷左右无兄弟姐妹,膝下也就只有一双儿女。但据说还有半年就大学毕业的长女韩淑媛,却跟同校的一个实习老师好上了,甚至还失了清白。由于门不当、户不对,还没结婚就……这在韩家人眼里,是极不自重、甚至是一种侮辱门风的行径。所以,韩淑媛和那个实习老师的恋情被发现后,自然是遭到了韩家人的强烈反对,而且为了打消女儿的念想、结束这段孽缘,维护家风声誉,韩家也正在找合适的人家,打算尽快把还在读大学的女儿极早嫁出去。

这正好合了薛老爷子的意。虽然不是完壁,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身家清白,能救薛家、能让苟延残喘的薛氏集团起死回生,就是让自家儿子娶块木头回来,他也愿意。所以,也不知道薛老爷子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跟韩家攀上了关系——一个是为了家族企业的生死存亡,一个则是为了家族的名声地位,两家各取所需、互利互补,于是很快就敲定了婚事。

只是父母的决定并不能代表子女的意愿,但尽管子女不同意,又能怎样呢?——薛振轩不想辜负心爱的人,为了让父母成全他,他以绝食的方式来抗衡。薛老夫人百般劝说无效后,便直接吞安睡药以死相逼,薛老爷子更甚至差点跪在他面前求他!

看着愈渐年迈、养育自己二十几年的父母,当时的薛振轩心里是煎熬的,毕竟他们平日里对他这个独子几乎百依百顺,如果不是为了薛家的百年基业,不是为了不愧对薛家的列祖列宗,他们绝对不会求到他面前来,以牺牲他的个人幸福去换取薛氏集团的一线生机!他们也是走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了呀……于是,薛振轩屈服了,跟着同意了婚事。

而韩淑媛后来也同意了,至于韩家是怎么让她“回心转意”的,薛振轩不得而知。直到她嫁入薛家大半年后,无意中听她说起,他才知道,当初跟她相恋的那个实习老师因为生病发烧,在去医院的路上不慎被酒驾的货车司机撞死了……心爱的人死了,她的心也死了,剩下一副躯壳,嫁给谁不一样?

也许是两人同病相怜的原因吧,婚后他们都相互体恤着对方,人前人后相敬如宾;而薛老爷子和薛老夫人,可能也因为心里有愧,所以婚后他们对儿子儿媳也不敢有过多要求,这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并且,有了韩家资金上的相助,薛家确实也看到了家业重兴的希望。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薛氏集团在韩家的助力下,虽然没有因为对手的打压而落败,但却因为集团一直以来的内部斗争及长期管理混乱和腐败而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哪怕薛家父子齐上阵,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薛家的百年基业,在薛韩两家联姻后的第三年,薛氏集团解散了。

即使在韩家的鼎力支持下,薛家在聊城仍占有一席之地,但却已然不是当年的那个占据着聊城商界半壁江山的薛氏集团了,它只是激流冲刷下,残存的一点砂石……。

想到自己拼搏了大半生,甚至牺牲了自己儿子一生的幸福,仍挽救不了薛氏集团,薛启康愧疚不已,只觉得自己愧对薛家列祖、愧对上一代人的努力、更愧对自己的儿子!于是,他终日抑郁寡欢,两年后,他和薛老夫人相继离世。

而双亲的离开,对薛振轩来说打击很大,但却仍然大不过公司给他带来的压力,毕竟他本身对经商就是一窍不通,以前公司还有薛老爷子扛着,现在剩下他一个人,他根本兼顾不过来。每天巨大的压力把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而为了释放压力,他不时便会到酒吧买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意外地又遇到了卢慧芸……。

其实结婚后,他和韩淑媛也尝试想像正常的夫妻那样生活,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后,他们发现,他们还是无法放下各自心中的爱人去接受另一个人,所以,他们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各自相安地同住在薛宅里,维持表面夫妻的关系。然而,对于这一点,薛振轩并没有跟安歆特别说明,只是表示他跟韩淑媛结婚后,也尝试过像正常夫妻那样生活,但其实内心深处并不爱对方,只是勉强凑合在一起生活的两个人。特别是在他双亲过世之后,薛宅对他而言只是一个装满他过往生活回忆,且勾起他思亲之痛的屋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卢慧芸的出现,他才又重新找到了家的感觉——

是的,卢慧芸爱他,他也爱她,而她甚至为了他不惜一切生下了他俩的孩子——一个女儿,已经五岁了。但是母女俩过得并不好,毕竟,她大学没毕业就生了孩子,刚开始家里人嫌丢人不想管,还想跟她划清界线、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但卢家妈妈狠不下心,跟家里人大闹了一场后,卢家爸爸才答应同卢家妈妈一起,帮她把孩子带到她大学毕业,把供她读书的钱拿去养孩子,她得自己挣学费、生活费。……

五年了,薛振轩实在难以想象这对母女俩到底是怎么过得。然而,当他追着卢慧芸来到那污杂的深巷里,踏入她租住的不到二十平的简陋小屋,看到那个好奇又腼腆地躲在她身后,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探出半个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孩子后,他动容了,柔软的心仿佛被什么用力紧紧勒住、不住地握在手中揉拧一般生生地痛着,让他几乎窒息,泪撒当场。

他再也无法放开她们。

他,和她们都需要一个家,一个完整的家。

所以,第二天,他便回薛宅跟韩淑媛和盘托出了一切,以及他想要离婚的决定。本以为跟她同病相怜的韩淑媛会一口答应,没想到,她听完后,居然说要考虑。

离婚,不也是她一直期盼的吗?薛振轩很惊讶,但看她平静的模样,又不像是想要跟他纠缠,毕竟,眼下的薛家除了那负债累累的空壳公司,以及眼前这栋老宅子,根本没有什么可图的。难道是因为韩家的压力吗?

可是韩淑媛自打嫁进了薛家以后,就从来没有主动回过一次娘家,而韩老爷子似乎也毫不关心这个败坏家风的女儿,一直也是不闻不问。韩淑媛跟韩家唯一的联系就是韩老太太唐敏芝和弟弟韩舒城。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又精心抚养了十几二十年,唐敏芝怎么可能撒手不管?而韩舒城,年纪比韩淑媛小五岁,据说自小就是被她一手照顾着长大的,两人感情自是深厚,所以,他们总是时不时隔段时间就会来薛宅看望她。不过,韩舒城两年前就已经出国留学了,而唐敏芝也许也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吧,近来也鲜少来薛宅了。

连面都少见,能给她什么压力?而且薛家两老都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人会阻止他们,她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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