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她的脸颊上,夏如苏还没有看清池速递来的是什么东西,就一脸惊愕地从秋千上下来,立正站好。
“这么晚了,池速你在这附近做什么?”夏鸣风一脸的不苟言笑,“还不早点回家,免得到时候你家找到我头上要人。”
“爸——”夏如苏狠狠瞪了父亲一眼,气急败坏地甩手离去。
为了不使场面更难看,池速缓缓缩回了手,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叔叔早点休息,再见。”
“哼哼,最好不要再见,臭小子总来纠缠我的女儿……”夏鸣风的偏见是印刻到骨子里的,不会轻易动摇。
回到家的夏如苏,重重地摔上门,蜷缩在沙发上抱着星星的抱枕,窝了一肚子的火,败光了这天相聚的喜悦。
夏鸣风故意扬高音调跟妻子抱怨:“你看看这孩子,摔门给谁看呢,对大人什么态度!”
忍气吞声,一场孝道忍了二十年,所有的委曲求全终于在这天喷涌爆发,房间里传来夏如苏撕心裂肺地怒吼:“池速是我最好的朋友,就算你再不喜欢他,也改变不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只有他最懂我,最支持我!”
“你听听你女儿说的什么话,”夏鸣风连连跟萧晚抱怨,“我那么乖巧的丫头,都被池家那小子给带坏了!”
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萧晚只好将稀泥和到底:“好了好了,都多晚了,你明天不要上班了,早点洗澡睡觉吧。”
一边楚楚落泪,一边捧着手机,夏如苏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向他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你,原本要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很晚了,你早点睡吧:)
池速低头注视着手里的花梗,失魂落寞。
一阵仓促的铃声响起,池速心烦意乱,却不忍拒绝,还是选择了通话。
“你明明就是有事要跟我说,要不是我爸……不行,你必须要告诉我,你原本打算跟我说的话。”
夏如苏的声音不太对劲,池速都听得出来,知道她哭过。
沉默了半晌,任由清风拂乱刘海,池速才终于悠悠开口:“我面试了一家4A广告公司,通过了……我……不读研了。”
夏如苏腾地从床上坐起,无法理解:“为什么啊?那么好的机会,而且你成绩那么好!”
“为了跟上你的脚步啊。”
“喂,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读研究生不是你爷爷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夏如苏彻底忘却了跟父亲的争执,一下子投入到别人人生导师的角色当中,站在自己的床上。
嘴边挂着一丝苦笑,池速语气却故作轻松:“你都说了,那是我家人的愿望,不是我的。”
想着自己做任何事,池速都无条件在身边支持,夏如苏马上说道:“那我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听到夏如苏这句抑扬顿挫的话,池速脸上微微泛红,月色撩人,在他心里不及此刻醉人。
“还有,苏苏,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夏如苏不假思索地说。
“啊?”池速大为吃惊。
夏如苏愣了愣,说:“啊什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一直都是。”
一下子拉近的距离又远了,池速却不敢再敞开心扉下去,生怕,生怕失去了好朋友这一席位,就什么都不是了。
与寻常早早情窦初开的少女不同,夏如苏就从来没有展示过少女心的一面,从小到大疯疯癫癫、大大咧咧。所以,池速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一个夏如苏开窍的时机,不想轻易被判死刑。
日复一日的日子不代表会像潺潺溪流一样平缓,你不犯错,不代表错误不会找上你,即便你早已学会亦步亦趋小心翼翼。
夏如苏跟平常一样,悠然地踏入EST,殊不知,一行人早已虎视眈眈在她工位附近等着她了。
啪一声,一份合同重重摔在了夏如苏面前。
“商务合作的交换合同都弄错了,你知道这多严重吗!”乐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先是吃惊,转而夏如苏迅速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前日的工作,满脸的不思其解:“怎么会?我明明核对了好几遍的啊,哪里错了?”
乐霈手指戳着合同,严肃地说:“这里,金额错了。”
夏如苏顿时错愕地朝习宁看去:“怎么会错呢?习宁跟我确认过的,她说合作方改了。”
“还有,你是怎么拿到财务签字跟盖章的,上级领导审批,我的签字在哪儿?”乐霈气急败坏,这二十年来,她都不曾允许自己手下产生过一丝谬误。
除了震惊,夏如苏却没有进行任何一番解释,任何解释都将显得苍白无力。
“一个小小实习生,刚进来就犯这么严重的错误,你觉得哪个艺人敢要你负责!”乐霈言辞凿凿,像是判了她死刑。
“我要,把她调过来跟我吧,”华超大步流星地赶过来,“叫她带新人艺人也确实为难她了,她自己就是一个新人,需要人带的。”
华超在这行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他发一句声,对于夏如苏就是免死金牌。
何伟强推搡间将夏如苏带离了这是非之地,只有当事人还一时间没有能够回过神来。
突然闯入的,盛气凌人的一行人一阵烟似的散去,唯有躲在远处的穆封,在离开前,朝习宁投以一个憎恶的眼神。
本以为不知不觉,谁知正被落沁收入眼底,他没有选择继续沉默,而是经过习宁的身边,在她耳边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是非之地,然而夏如苏丝毫没有怀抱感恩之心。她坐在专属于华超团队的会议室里,保持着低头不语的姿势,像一尊石膏像。
许久,夏如苏才抬起头,声音温婉:“华哥,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我,蹚这趟浑水,不值得——”
华超笑着摇摇头,随即离开了会议室,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办,来不及多做慰问。
地方是特地给留出来了,穆封便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会议室,上来就是一顿斥责:“你是脑子有泡吗!刚才为什么不解释清楚!”
夏如苏心头微微抽痛,缓缓抬起头:“这套是为我而设的,她花了那么大功夫,串通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赶走我吗!可是合同错了,这是真实发生的,总监又怎么会为了任何苍白无力的解释而原谅。”
这一番话着实让穆封目瞪口呆,他本以为夏如苏是傻白甜到彻底,却没想到她竟看得如此通透。
“我就是不明白,我都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了,习宁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劲弄走我。”她垂下头,落寞的样子令人心疼,长长的睫毛耷拉着。
穆封震惊了,他一步一步逼近她,追问:“故意装作?你是说你早就知道那天晚上是——”
“我当然知道了,当时不知道,事后总能理清一切头绪啊,哪个女孩子不把清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么重要的事,我会糊里糊涂的吗!”夏如苏双目含泪怒视着穆封。
恍然间,穆封的脊背一阵阴凉:这个夏如苏,难道她的单纯率真也是装出来的?不当演员还真可惜了。他哂笑着自己,做好了转身的准备。
在穆封转身的一刹那,夏如苏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她忍得很辛苦了。
这动静吓得穆封赶紧放下周围所有窗帘,并锁上门。
对女孩子哭无能为力,穆封正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夏如苏却突然像一只猎豹一样扑过来,死死抓住穆封的衣领,凌厉凶狠。
“你们这些演员,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随随便便就朝人使绊子,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就活该吗!”
一个坚强勇敢而又善良的姑娘,选择明哲保身难道就是虚伪吗,穆封不禁在心里面质问自己。
“不——”穆封的手刚想抚上她的后背,却被她恶狠狠推倒。
“不论你出于什么意图,如果要我跟你一个团队,我保证你会很惨。”夏如苏轻蔑地瞟了穆封一眼。
因为,我讨厌你,讨厌了你五年,夏如苏时刻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