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门边，被一位自诩为剑道生灵的陌生壮汉突然赞誉，湛胤年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微微有些凝神。
距离他自斩道基已经过去近六年整，六年的漫长时光，足以让一个人忘却曾经的点点滴滴。
小湛起摇了摇父亲的衣角，将父亲从沉思中拽出，然后他就充满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肉身。
紧闭的眸子，苍白的面颊，没有血色的嘴唇...跟现在灵体状态下的自己差别很大，小湛起忍不住动手捏了捏自己肉身的小脸。
软软的，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哎，像是捏别人的脸一样，不过，我好像也没捏过别人的脸。
小湛起痴痴地想着，宛若一个小傻子，时不时地捯饬自己的肉身，一会捏捏鼻子，一会拽拽耳朵。
当然，他始终留有一部分心神，仔细投入到父亲与剑大叔的对话当中。
原来，父亲同我一样，也是这个年纪就开始研习了修炼法啊！
不知道父亲曾经的修炼法门是什么？真的好好奇啊。
哇塞！
年幼时期的父亲居然只用了四个月时间，就顺利突破了第一重大境界，一跃成为年轻一代的榜首！
还有，父亲随后的一些经历，类似于圣城之下蔑王权，替人族同胞抱不平...
这一切的一切，真是让人感到热血沸腾哇！
对了，既然父亲选择自幼修炼，怎么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他爹娘的事，这又是为什么呢？
算了，问了父亲肯定也不会说。
随着两人的交流渐深，这让小湛起了解到父亲的许多往事，这些往事皆是湛胤年一直不曾提起过的，怕徒添了悲伤。
“剑灵前辈，在下尚且有一问不解。”
“何事？但说无妨。”
“不知为何前辈会对在下的旧事如此好奇？我已是半个身子埋进土里的暮年人了，不值得前辈这般挂齿。”斟酌良久，湛胤年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吾看得出，你自己也知道。”剑道生灵不露声色的提点了一句，随后直接将话题转向了他的“半个小徒弟”--小湛起的身上：“不能再耽搁了，赶紧将这孩子‘灵’‘体’合一吧，不然随着灵魄之力再度流失，即使有‘圣典’之力强行加持，这过程的难度恐怕也还是要翻上几番。”
湛胤年听到剑道生灵的前半段话，有种全身上下，连心思、意识都被看穿的感觉，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好在剑道生灵似乎关注点并不在这里，只是用随口一说的口吻，敷衍盖过，所以并未引起旁边老道人的注意。
可小湛起就不一样啊，一直分心在听着两人对话的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吾看得出，你自己也知道？
小湛起在心里细细品读这句话，觉得爹可能还有什么秘密没有暴露出来？
爹莫非重修了玄法，重新成为了一名修炼者？
嗯，很有可能！
还没等小湛起继续往下想，突然，一只大手把自己揽起，半抱在怀里，往大殿内走去。
爹，我自己会走...
小湛起腹诽了一句，当自己的灵体被父亲强行抱起，被迫与自己的肉身近距离面对时，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这对面的，活像一个死孩子好不，唉，真是晦气，我好歹也是堂堂的修炼者了，怎么肉体落魄到这个地步，像个死人一样。
小湛起很不理解自己的肉身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满脸的嫌弃。
正当他还在抱怨时，忽然感觉父亲已经停下，还没等他强扭过身子四处张望，就已经被父亲放了下来。
“这里是？”
小湛起左看看右瞅瞅，对这里感到很是陌生。
因为，这是一片恍若仙境般的地方！
黑色的大岳高耸入云霄，气势磅礴，估摸着大约有万丈有余，缭绕着真正的玄黄仙气，一眼望不到头。
小湛起正惊叹着呢，突然，黑色的大岳山体表面继而浮现一道道闪烁的符文，像是某种神秘的自然纹理，不断地闪烁着璀璨，迅速向外延展，铺天盖地。
脚下，这些灵纹一闪而过，吓得小湛起早早地把握好时机，等待灵纹刚过来的那一刻，瞬间就跳了起来。
嘿！躲过了！
“啪啪！”
小湛起洋洋自得，还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一边拍着手，一边望向周围，却发现父亲、老祖爷爷，连同剑大叔都齐齐地往自己这边看来，那眼神，充满了迷惑，像是在看一个小傻子拍手。
“小起，你刚才为什么要跳！”不知什么时候将小湛起肉身放下的湛胤年赶快走来，上前询问小湛起。
“额，不能跳吗？”小湛起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唉，怪我怪我，事先忘了告诉你了。”老道人同样走来，一脸苦笑，摇头叹息。
“嗯？”
见着大人们一个个皆有些“反常”，小湛起心中充满大大的疑惑。
“罢了罢了，这一次别再跳了啊！”老道人没有解释，只是继续郑重嘱咐他。
“哦哦，知道了。”
小湛起的话音刚落，这些黑色的万仞绝壁表面再度浮现一道通体泛着清光的符文，亦如之前一样，速度极快地向外延展，向着小湛起涌来。
“呼！”
说实话，虽然被老祖爷爷提前郑重嘱托过不要跳，可是每当一面对浩大的场面时，小湛起的心中总是有种抑制不住的躁动。
仿佛这些冲过来的是一条条体表光亮，却恶心异常的千足蜈蚣，下一秒就要爬满自己的身体，一口一口，将自己啃得连骨渣都不剩。
不能跳，真不能再跳了！
小湛起蓦然闭眼，不敢再看，怕自己还是忍不住要跳起来。
黑暗持续了很久，直到小湛起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这才悄悄地睁开了眼。
“咦？我怎么躺下了？”小湛起面带疑惑，睁大了眼，发现不需要仰头就可以看到黑色巨岳上面缭绕的浓郁玄黄气。
不知为何，自己已经平躺在地上！
立刻，他视线里人头攒动，那是父亲，老祖爷爷，还有剑大叔。
咦？他们是在说话吗？我怎么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他们在笑，嘴唇在动...
“疼！好疼！”
小湛起一下子挣扎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异常，仿佛自己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足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全身上下的筋骨犹如打死结了般。
“怎么会这样！”小湛起捂着嘴巴，瞳孔里陡然浮现未知的恐惧，不是因为浑身酸痛，而是自己明明说话了，却只能感受到声带在震动，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
“不会的，不会的！”
“我这是哑了，还是聋了！”
坐在地上的小湛起满脸惊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失去了感官。
现在，小湛起看着父亲他们，一遍遍地用手在自己眼前挥舞，尽力用夸张的表情说着什么。
“不...”
“要...”
“紧...”
“不要紧”？还是“不要进”？
小湛起努力辨别大人们的口型，勉强认出这三个字。
看来，应该是“不要紧”的意思，可是我都听不见声音了，还不要紧吗？
小湛起吃力地抬起小手，忍着无尽的酸痛，用力比划道：“我知道了！”
父亲点了点头，随后强行用手将小湛起的手按下去，大概意思是不要让他再动了。
小湛起只好作罢，无所事事的他只得呆呆地躺着，一会儿凝望那天空中悬浮的土黄色气流，一会儿索性闭上了眼，缓解疼痛。
在这个过程中，他下意识地开始运转了“圣典”，希冀它能稍稍带来一部分弥足珍贵的恢复力就行。
因为身上实在是太疼了，有种令人无法忍受的酸麻感觉，仿佛正一丝一缕的从四肢百骸之中不间断地传出，持续刺激着自己的意识。
突然，他停下了，眼里尽是惶恐。
不是因为自己成功缓解了酸痛，而是：
自己竟然感觉不到精气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
之前在催动“圣典”的时候，自己分明可以感到身体周围缭绕着淡淡的精气，并且还往自身靠拢，让自己的灵体微微变得更为凝实。
早先，从极北之地返回，他正是利用的是这一方法，宁死不靠吞噬小灵物来补充自身，只凭借自身，并顺利地回到了圣城。
这是足以让他引以为傲的事情。
但是现在，自己的身体怎么就好像是一块致密的神铁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很轻松的就与外界“沟通”了。
不，现在已经“沟通”不了了！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修炼不了了吗？
瞬间，小湛起的小脸浮现绝望的神情，像是心爱之物被人强行夺走一样，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失神落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