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愣了许久,才伸出手拿起桌上的信,他的嘴唇微微轻颤,“那,那个拜托你送信的人呢?”
“谁知道,说不定死了吧。”
风拂过他鬓角的毛发,两只耳朵轻轻颤动,他的眼眸瞪的大大的,喃喃轻语:“不可能,不可能,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等待。手中的笔拿起了又放,放下了又拿,刚被添墨点点的画卷,转瞬间便化为了碎屑飘散在天边。
直到那天
两鬓苍白穿着布衣的猫咪不住的咳嗽,从指缝间逸散的鲜血滴落到了地面。江风焦急地抛开手中的笔,大步上前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影。他慌忙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娘,娘,你的病又犯了。”
“娘,你一定要休息好。“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水壶险些从指间掉落。“我..我去为娘你采药,娘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身旁的女子哪怕虚弱欲坠,眼眸里仍是一片澄清,那温润的目光如吹风,如暖阳,如此世沧海桑田也无法改变的流光。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头上杂乱的发,语气柔和:“娘,知道。你去吧,记得注意安全。”
江风猛的点了点头,她的手在他的面颊上四处撩动,“乖,去吧。“
他抽身而去,速度飞快,踏过山峰,提笔画云,飞跃群山峻岭,深入险崖之下,置身泽沼之中。当那洁白的花白挥洒着白光,节节花瓣穆然而开,花蕊里蓝光流溢,彩蝶东涌,奔散而来,如帘如幕亦如桥,绕花而飞。江风眼眸一凝,身于峭壁之上,脚跟灵力奔涌,瞪出一个脚印。他一跃摘过那花,飞身而上,穿过层层乌云,踏破多少雾霭,身后彩蝶翻飞。
他不顾额头上的汗,不顾咬着他衣衫的彩蝶,不顾缠绕在身上紧紧相缚的藤条。他怀着喜悦一路归途。但,家呢?家呢?
眼前的废墟,石块四处凌乱,地上鲜血流溢,尸体四处恒散,写有五猫之国的军旗随意的倒在地上。家呢?他的家呢?
泪水迷蒙他的眼眶,他的声音沙哑:“娘。”声音高亮:“娘!娘,你在哪?”脚步一阵虚沉,他跌步在碎石与尸体之间,眼光迷离,身躯无力地向下,缓缓跪落在了地上。“娘,爹…..”
风吹拂落下多少叶,他的身后传来缓缓叹息:“唉。“一个穿着紫色锦衣,手指上带着一个玉扳指的猫咪轻轻叹息,“来晚了,一步。”
江风仿若未闻,仿佛失去了整个精气神。
那猫自顾自地说着:“可惜,我与江城兄一见如故,却怎料,在下既救不了江城兄,也救不了江城兄的妻子。”
“这五猫之国,丧尽天良,先是在江城兄为他们取得大胜之时,转身趁江城兄虚弱,害死江城兄。又要斩草除根,害死寡母寡子,其心可诛。”
江风的耳朵轻动,他的声音沙哑:“五猫之国,害死的我爹?“
锦衣猫的眉目里满是自怨之情,“唉,都怪我。去晚了,只捡到了江城兄的笔,使用秘法才回溯了那一段光景。”
“什么,光景?”
“唉。”他从怀中拿出一只笔,轻轻咬破自己的手指,指间鲜红的血珠滴落在笔上流淌的蓝光之中。锦衣猫的全身流淌着紫光,将他笼罩在其中,他大喝一声,怀中飞出6块绿色的玉石。玉石围绕着笔,在空中飞转,激散在空中,形成镜像。
镜像转动,将那一幕又一幕跨过时空的限制展现出来。江风紧紧咬牙,眉目全部皱在了一起,不断地眨着眼,从喉咙逆吸了几口大气,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他唇齿相依,声音怨恨:“五猫之国,此愁此恨,不…共..戴天。”
“唉,我与江城兄,也算是一见如故。世侄也切莫如此悲伤。此笔也算是物归原主。”锦衣猫说着,口中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待江风反应过来,他便摇了摇手,“不碍事,不碍事。”
江风目光茫然得接过笔,泪水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他小心翼翼地收起笔,将笔紧紧地贴在胸口,放入怀中。他轻抿嘴唇,取出腰间别着的笔,躬身:“在下无以为报,身上身家除了父亲的笔与此笔以外,别无他物。此笔,虽不堪重用,但也是以沉木香,麒麟灰所做。笔末有我父亲手提笔的画字,还请,世叔收下。”他重重地躬身,久久不起。
锦衣猫轻轻摸着自己的胸脯,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层仁爱的笑意:“好孩子,好孩子。”
他收下笔,“世叔知道一法,也许可以帮你。”
云转雾动,眼前光景刹那聚散变换,叶灵再回首,身侧穿着道袍的黑白猫眯眼眸淡若无波立于云彩之上。他漠然望着远处,聚散有时的云雾,声音淡饮入水:“他,可怜么?他们可叹么?“
叶灵伸手微微揉了揉眼眶,手掌覆盖着她的眼,在脸上摩挲滑动。她微微吐了一口气,收回手,看着眼前的猫咪:“可怜,可叹。”少女的目光倒是难得的沉静,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猫咪,仿佛在等待着他开口。
身穿着道袍的猫咪微微侧目看了少女一眼,“这场人间悲剧,不止是你所看到的那么一点。人间惨惨怯怯,一场战争凋零去多少生命,造成多少夜归梦里难以抚平的记忆。而这场战争的幕后黑手,我也是近些年才知道原来背后一直有一只手。“
“你刚刚看到的那只锦衣猫,你觉得是好猫么?“
叶灵紧抿着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猫咪。
身穿着道袍的猫咪连眸光眨都没有眨,他看向远方:“那只猫,故意看着江城死亡,故意冒充五猫之国的军队***风母子,并借机留下江风策反。驱人任用,又把自己拨的干干净净的,就算有怀疑,也可以解释为巧合。”
“而那段时间里,各大猫国之间的战争都是他和他身后的势力挑拨起来的。“
淡如水的声音萦绕在少女的耳畔。
黑白猫又是轻轻拂袖。
风云变动,流光逸散于眼眸,消转于彩波之下。
黑色的帷幕辽盖整片星空,夜空下翠绿的树借着星光折射着光影。厚重的土地上,丝丝鲜血弥漫,从东南自西北。明飞(花猫)一手捂着胸口,身躯颤动,鲜血顺着他脖子流下。小白焦急地站在一旁上下急跳,猫手刚刚伸出便尴尬地停留在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他沮丧地垂下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用。“
明飞想要说话,鲜血却溢满了整个口腔。江风微微一叹,从怀中再次取出一颗药强行放入明飞的嘴中。小白不住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轻轻摸了摸明飞的后背。
良久,花猫向江风躬身:“多谢江兄出手相救。“江风摇头笑了笑,”恰逢陛下诏命,明飞兄,是何至落于此?”
花猫轻吸了口气,“早些争战,身种蛊毒,难以祛除,连日以来不顾身体,为中毒的将士们祛除蛊虫,已是筋疲力尽。哪料到刑部尚书李昊深藏不露。”他顿了顿,“竟为邪恶势力的爪牙。”
“我….真的,难以相信,当年初见,那般青云直上,一心为百姓的清官,何至落于此?“
江风侧目看了看忧心忡忡的小白,目光一阵深邃。他的语气柔和道:“这位,可是传说中的救世之主?“明飞轻叹一声:”是的。“
“能打破那黑暗么?“江风的声音很轻很淡。
花猫愣了愣,顿了顿,“不,至少,现在的他不行。“
“是么?“
“咳咳。“他的嘴中又溢出丝丝血丝,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花猫明飞深吸了一口气,手中一阵黑白光闪烁。他的手掌里出现了一本金光灿灿的书。
他看向小白此刻仍沉浸在悲伤里的小白,柔和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小白的脑袋,“这本书,你拿着,里面有修炼的方法。在这个世界里,唯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身边的一切生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姑娘一定会在你之后过来的,你只有好好修炼才能保护好她。你明白么?”
小白愣愣地接过书,迷茫地垂下头,喃喃轻语;”我…..真的可以么?“
“可以的,相信我,一定可以的。”
江风轻轻笑了笑,温润如玉:“明飞兄,可知道,我为何要选择这个方向躲开那群人?”
月明星稀,树木清脆欲滴,但静的连虫鸟鸣叫的声音都没有。
花猫愣了愣,目光猛然一凝,开口大喝道:“小白跑,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而小白却霎时间愣在了原地,“为,为何?”
温润如玉的猫咪脸上挂着俊雅的笑容,但言语确实那么的冰冷,“现在才发现,晚了。”
他微微挥手,龙吟啸天,蛰伏的动物猛然四处逃窜,漆黑的身影笼罩了一片森林。巨龙藤首,朝小白冲来。
明飞掌中黑白光闪烁,2颗金豆沾染光芒猛然落地化作金色的巨人,他声嘶力竭:“跑啊,还愣在那干嘛?永远不要回来!”
声音震耳欲聋,小白从惊魂中醒来,抱着怀里的金色书卷猛然向前方跑去,他几番回头,眼眸里洒下晶莹的泪水。
“跑啊,别回头。!你活着,才有希望啊!“
小白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发疯似地向前跑去,背后龙吟阵阵。
江风挑眉,轻笑,对小白跑去的方向不管不顾,反而颇有意思的玩味地看着花猫,“将军,快坚持不住了吧。“
“那么,便请做我巨龙腹中之食吧。“
黑龙一跃飞向九霄,蓄力而下,金色的巨人颤颤悠悠。漆黑的身影缠转围绕,紧紧束缚着两个巨人,使其动弹不得。明飞的嘴角逸散出一丝又一丝的鲜血,他哼声间,摇摇欲坠。两个金色的巨人刹那化作金豆坠落在地上。
黑龙向整个世界咆哮,龙吼震天,他张开自己狰狞的嘴,向地面上的身影袭去,将其吞入腹中。昂首在天,雀跃飞舞。最终回到了江风手持的画卷之上。
四周树叶凋零,草木纷飞,高空中穆然出现了一个黑影,缭绕在黑雾中:“解决了?你确定这样可以?“江风站在原地,衣袂翩决:”自然,一切都是在按照计划走。整个世界都在等着他成长,他怎么可以不成长?“
云转雾消,似水还明。镜中景消却,少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既然你本领这么大,你为什么不救他?”
黑白猫仍然看着前方。
“你看我啊,那是你徒弟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不是我不救他,而是我没有办法。那个世界,我进不去。“黑白猫的声音仍然淡淡的。
他并不管少女咆哮般的质问,只是淡淡的说道;“如果这个组织一日不覆灭,你所认识的,知道的猫,亦或是如同你这般的人,最终都会死去。”
他终于转动了身,古井不波的双眸直视着少女,“如果我告诉你,只要你肯付出生命,这个组织就有几率灭亡,你会愿意付出你的生命么?”
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