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被地上的积雪映照得有些微微发亮。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昨天的一系列打击带来的痛感才像是彻底苏醒了一样,浑身的酸痛让我不禁龇牙咧嘴地扭动了几下身子,然后睁开眼睛看到林江站在我的面前,他的神色淡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就站在床边那样看着我。
这么一大清早的,我整个人头发蓬乱着无比憔悴,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竟然就以这样的形象出现我刚刚在一起的男朋友面前。
面对如此残酷的现实,我下意识地立马伸手把被子拉到脸上,说:“你能不能先出去让我收拾一下再进来?”
他大概也被我的反应惊了一下,嘴角不自然地抖动了几下,低下头瞄了一眼我腿上的石膏,,说:“你确定……你自己可以?”
当然,在清醒了几分钟之后,我也意识到了这个现实的问题,表情极其不自然地抿了抿嘴,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因为你的手机一直关机,然后晚上的时候我就打电话给各大医院查询入住信息,就查到了你。我给你买了粥和三明治,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站在床头倒腾了几下,转过头的时候手里端着保温桶上的小碗和一只三明治,对我微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的,所以就买了番茄培根的,中午想吃什么?骨折了的话,应该喝骨头汤来补一补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个三明治塞进我的手里,又把那只小碗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当我把最后一口蔬菜粥喝完之后,看着林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床边,开始了对我长达十几分钟的思想教育,中间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任何逻辑错误,而且语调平稳,没有起伏。
主要思想内容大概就是,我这么大的人了走路当然要小心一点,而且是在冬天路上非常滑的情况下,就不要踩着高跷一样的高跟鞋了,以及以后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他,不可以让他找不到我。
“你知道么,陈桐,我昨天晚上有多着急,我是打了十几个电话之后才终于找到了你入住的医院,如果再找不到的话,我可能要把北京城翻个底儿朝天。”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特别感动,我看着他两片薄薄的唇瓣噼里啪啦地相互碰撞就像是一台温柔的机关枪,而我却心情越来越好,就像是沐浴在春风细雨和晨光里的向日葵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冯晴低着头从门外走进来,她一边低着头整理手里的东西,一边语气柔和带着笑意地说:“陈桐,我把安安送去幼儿园就赶过来了,我替你煲了汤还做了一点饭团,你昨晚也没有吃饭应该饿了吧。”
她显然没有注意到病房里站在我床边的林江,因为当她抬起头目光触及到林江的时候,脸上写着满满的惊讶,脚步一顿,就那么站在原地,同时也停止了手下的动作。
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往常的笑容,看着我说:“不好意思啊,我太着急了,就忘了敲门,不知道你有客人。”
我现在看到冯晴简直像是看到亲人一样,恨不得马上下地去握住她的手,眼泪哗哗地感谢,于是赶忙摆手,说:“没关系,我顺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男朋友,林江。”
说完之后,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有种一闪而过的,怎么说呢,复杂,是那种我看不懂的情绪,虽然马上她就微笑着对我说:“哦,这样啊,你男朋友很帅呢。”
林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站在一边收拾我喝完粥的保温桶。
她走到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子上,说:“看来你已经有人照顾啦,这样我就放心了,那我还有工作,就先走咯,改天再来看你。”
她转过头对我笑了笑,看着我点了点头,便迅速转身,像是逃一样地快步朝着病房门外走去。
“她怎么突然这么怪啊……”我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林江同样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问:“她是?”
“哦,她是我的邻居,叫冯晴,昨天就是她带我来医院的。”我有些不解地看着林江的侧脸,因为他一向对于周围的人没有什么兴趣,鲜少会主动去问一个人。
只见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哦……这样啊……”
我在心里暗暗嘀咕,怎么林江也变得这么不正常,最终还是没有忍得住好奇心,问:“怎么了?你以前见过她?”
林江转过头朝我笑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顶,就像是安抚一个小女孩一样,微笑着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眼熟而已,可能是在你公寓那边见过吧。”
说来也奇怪,自从我骨折倒下之后,天气都格外晴朗,很多次我看着窗外的阳光,都有一种好像瞬间回到了春天的错觉。
不过这一切,都不及我可以暂时躲避奥美的案子更让我觉得开心轻松。
然而在住院第三天的时候,在病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我的好日子也走到了尽头。
何翘翘表情复杂地走进病房来,我看了看她的手上,并没有我让她去买的麻辣烫。
我皱着眉头不满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买到啊?我都想念那家麻辣烫好久了。”
还没等她答话,我便看到了紧接着走进来的我妈她老人家。
我妈皱着眉头走进来,光洁的眼角好像多了几条浅浅的皱纹,进门便埋怨道:“都躺在病床上了,怎么还要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啊?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我当初就该等你一毕业就把你押送回家,现在好了,年纪轻轻还把自己整到轮椅上了。”
她说着,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轮椅和我腿上厚厚的石膏。
“怎么这么严重?骨折如果不好好修养的话,以后会落下毛病的,你还没生孩子啊,这么不小心我跟你爸在家怎么能放心?你等着,妈回家去给你熬骨头汤。”
说完,就把手里的东西往床头柜上一放,开始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