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道:“你不是说这镯子全成都只有一对么,啷个又整出一只来?”
王隆笑道:“哥,你也太老实了,我那是骗罗玲的。这镯子三个大洋一只,成都玉石行多的是。”
王林不禁瞠目结舌。
张氏也吐舌道:“我的天,三块大洋一只,恁么贵?做活路可不敢戴!”
忙褪了下来,从王隆手中拿过红绸,小心翼翼地包了,拿回房去放在箱子底儿,这才放下心来,笑吟吟出来进厨房去做晚饭。
王隆道:“对面赵二哥在家没,我想去看看他。”
王林叹道:“赵二哥这一向忙得很,他们的醋得奖后,销路很好,醋坊忙都忙不过来。秦二掌柜......”
王隆心中疑惑,打断他:“啥秦二掌柜,不是陈掌柜吗?”
王林道:“未必上回儿赵二哥来成都没告诉你,醋坊新聘了个二掌柜。”
王隆道:“我们两兄弟见面光顾高兴了,我忙到带赵二哥逛百货公司,没摆其它的。二掌柜姓秦嗦,哪儿的人?”
王林想了想道:“哦,想起来了,叫秦柘,说是北门外蟠龙山下的人,就是老汉儿的坟那一截。”
“秦柘!”王隆吃了一惊,拔脚就往外走,王林喊都喊不住。
来到赵家,正碰上李东,李东笑道:“哦荷,王队长受训回来啦?”
王隆无心和他开玩笑,问赵骥,李东说在醋坊还没回,王隆又急急往醋坊赶来。
走了一阵,王隆渐渐冷静下来,走到下沙河街,已能在夜幕中看见赵家醋坊的房顶了,停住脚步徘徊一阵,掉转头又往回走。
回到家,王林问道:“见到赵二哥了?”
王隆摇摇头。
张氏在灶房喊吃饭,王林便道:“走,兄弟,今晚上我们喝几杯。”
王隆笑道:“好。”
饭后收拾了回到卧房,王林见张氏又从箱底翻出那镯子来,戴在手上比来划去,脸上带着笑意。
王林见那手镯在灯光下闪着青幽的光芒,衬托得张氏也较以往妩媚了几分,又喝了几杯酒,便觉得身上有些执烘烘起来。
他跳上床去,把张氏吓了一跳,问他发啥子神经。
王林嘿嘿一笑,搂住张氏,说就想神一神。
张氏用膝盖顶住他,喊他莫忙,先将手镯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木柜上,才吹了灯,回身来躺下。
王林摸索着解张氏的衣扣,却有一颗布扣怎么也解不开,张氏推开他的手,自解了去。
王林自我解嘲地说,黑灯瞎火的,看都看球不到,要不把灯点起吧?
黑暗中,张氏啐了他一口,王林只得收起不切实际的幻想。
摸黑入城,乘夜进军。
没多久,城内张起灯火,照得城里各条通衢如同白昼。
王林得了指引,不再瞎摸乱撞,遭遭都踩到了点子上,自觉神勇无敌,不禁难捺兴奋,不再满足于只在大道上奔跑,偶尔要钻到小巷里走动走动。
张氏有时还将他往偏僻处拉拽。
唬得王林一惊一乍的。
手忙脚乱一阵,王林觉得不能这样被动应付,应该主动出击,便退兵罢战,声东击西,一心要调出城里的守军,好趁虚而入。
养精蓄锐多时,呐喊一声,冲进城来,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便大为得意,左冲右突,一路盘桓往复,肆意去留,直将一座隐幽之城踏了个遍。
张氏情难自禁,眼前又浮现出那青幽幽的玉镯,圆圆润润的,看得久了,能使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产生一种想哭的感觉;
摸上去凉沁沁的,硬硬滑滑的,不用闭眼就能体会到触摸的快感。
城内的灯火也早已熄灭,四周变得幽暗而疲惫。
在黑暗中又勉强跑了几步,王林便再难坚持,只得退了出来,脑海里却留下了无尽的自豪和依恋。
第二天一早,王隆就直奔学道街,来到警察局。
进入局长室,卫明高和孙勇逢正说事,见他突然奔进来,两人又惊又喜,道:“三弟恁个快就回来啦,成都好耍不,啷个不多耍几天呢?”
王隆不及寒喧,问他们知道赵家醋坊聘秦柘当二掌柜的事不?
两人见问,都叹息一声,然后将赵骥生病、秦柘看病一事详细地向他讲了。
王隆听完跌足道:“赵二哥恁么精明的人,啷个这回儿恁个糊涂呢?那秦柘明明包藏祸心,难道他看不出来!”
孙勇逢道:“三弟,我们当初也这样想,但看这段时间赵家醋坊风平浪静,专门找人暗中打听了,秦柘一天到晚只专心在醋坊酿醋,并未生事,而且也全靠他家的泉水,要不然赵家醋坊今年一滴醋都酿不出来,恐怕这也是赵二爷不得不聘秦柘的原因。”
卫明高也道:“三弟莫着急,要说这赵二爷,据我的观察,是个既聪明又仁义的人,他既然如此安排,应自有他的道理。你们虽是世交弟兄,但对他生意上的事恐怕也不是十分了解吧,过分掺合会不会适得其反,反而打乱了赵二爷的部署?”
王隆想了想,道:“大哥和二哥说得有理,这事我要好生想一下。”
孙勇逢笑道:“你好生想。那个狗日的秦柘把你二哥都快折腾疯了。”
卫明高咬牙道:“三弟,我真的是连杀他龟儿的心都有了!”
王隆忽又跺起脚来。
卫明高笑道:“三弟,你啷个又笃脚呢?”
王隆道:“因为惦记着赵二哥的事,早上从家里走得急,我从成都给你们带的礼物还在家里哩,我这就回去拿。”
说罢欲转身回家去,孙勇逢叫住他:“礼物不着急,三弟,彭县长吩咐你回来后就到县政府去一趟。”
王隆颇觉惊讶:“大哥,彭县长是不是有啥事哟?”
孙勇逢笑道:“没说,估计是想你了。命你护送彭小姐到成都,你任务完成得如何,不去团长跟前覆个命啊?”
王隆又跺脚。
卫明高一把抱住他:“我的好弟弟,你今儿早上笃三回脚了,莫把脚竿笃麻了。”
王隆笑道:“彭县长的女婿何恭甫托我给他带的礼物,也忘在屋里了。你们等到起,我去把礼物一起拿来,先给了你们,然后再去县政府。”
说完就飞奔出屋。
卫明高挠首笑道:“三弟的性子还是恁么急呀!”
孙勇逢道:“他这是高兴。二弟,今儿晚上我们就去后面那个小酒馆给三弟接风。”
卫明高道:“要得。那老头前两天有点不舒服,我这就去安排下,莫到时候误事。”
不多久,王隆提着两个大包进来,说是给孙勇逢和卫明高的礼物,全都是成都的特产。
孙勇逢高兴地收下了,告诉他卫明高去小酒馆安排接风酒去了,并将卫明高的礼物也代收了。
又盯着两手空空的王隆,不解地道:“给彭县长的礼物呢?”
王隆拍拍制服口袋:“在这里呢。”
孙勇逢笑道:“汇票?”
王隆道:“不晓得,信封封着哩。”
孙勇逢道:“那快去吧,说不定是啥重要信函。”
王隆来到县政府,守门的门岗是警察,见到一身警服的王隆,自然不加阻拦,顺利来到后衙。
彭玉石正坐在过厅里喝茶看报,见王隆进来,笑道:“看来这几个月的训没白受,这下看起象个警察了。”
王隆敬礼之后,从身上掏出何恭甫的信呈给彭玉石。
彭玉石拆开细细地看了,却良久不语。
王隆一时不知进退。
过了好一阵,彭玉石突然问王隆:“如果有一天又打起仗来,你愿意跟着我上战场吗?”
王隆不及多想,高声道:“愿意!”
彭玉石笑道:“给老子的,倒象是老子的兵。”
王隆又道:“只要彭县长一声令下,我和孙大哥、卫二哥,都会带着手下弟兄跟着您赴汤蹈火!”
彭玉石点点头,连道了几个好字。
彭玉石又问了一些受训的情况,说就是喊他来看一看,也没什么别的事,然后对他挥挥手,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王隆却迟疑着不去,彭玉石道:“还有什么事吗?”
王隆道:“秦柘一案过错全在我一人,孙大哥却被免职,到现在还是个代理局长,请彭县长处罚我,恢复孙大哥的职务。”
彭玉石道:“你倒还讲义气,既然为孙勇逢求情,为何现在才来?”
王隆道:“当时我就要来求彭县长,可孙大哥坚决不让我来,说要替团长作想,息人口舌。”
彭玉石点头道:“他做得很对。你回去吧。”
“这......”
王隆一时语塞,还不想走,彭玉石严厉地盯了他一眼,便只得敬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