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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终有一天能够向你传达

女孩的名字是安娜·格雷斯,是商店街一家面包店老板的女儿,虽说家里是做面包的,但其实她本人并不会做,倒不是因为家人不肯教她,相反,只是安娜自己不想学而已,因为她觉得做面包很累的……

要早起把准备工作做好、之后要用手把面粉揉成团,做成各种样子、然后还要加入馅料,最后进行烘培。

安娜起不了那么早,连第一次尝试时都是被父亲给拉起来的,揉面团的时候也很累,做完之后她就感觉双手酸痛,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烤面包的时候真的很热,结束的时候浑身是汗,感觉正处在炎热的夏天。

这样反复地做出一个又一个的面包,然后明天继续做,明天之后还有明天,而明天永远都不会真正到来,所以这样累人的事情永远都不会结束,因此安娜放弃了做面包。

……

教堂的神父会给孩子们上课,代替父母教会他们的孩子一些基本的东西,安娜到了年纪自然也要去,她见到了他们的老师――那位神父大人。

老人总是一副看不出表情的脸,从来没有向他们发过脾气,自然也就不会让人感到畏惧,但安娜却是真的很怕他,当他用淡然的面孔、平静的目光向自己往来时,她总会感到紧张,紧张得都想哭了……

这里聚集着镇子力大部分的孩子,她在这能找到一起玩的人,安娜和他们交朋友,觉得他们都很有趣。

克绮是和她同龄的女孩子,跟安娜不同的是她显得很文静,总是低着头任由长长的额发把脸遮住,她想着应该是因为她脸上的雀斑,他们一家都有些许雀斑,她曾经和自己提过她很讨厌脸上的雀斑,那让她觉得很难看。

安娜知道她是一个内心纤细的人,所以才会像这样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当然她也总是替其他人担忧,安娜试着告诉她其实她并不难看,但她似乎不相信安娜说的话。

安娜只能另找办法,她看向周围,发现附近有一个男孩子正在看着书,于是她去把对方拉了过来,让克绮把脸露给他看。

安娜问男孩子:‘克绮难看吗?’

男孩子说:‘并不难看,只是有些特殊,这反而能成为自己的特征,遮住的话别人才会觉得奇怪吧。’

安娜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克绮也被说服了,相信了她的话。

安娜问男孩子叫什么,他说他叫西尔,一开始她还没注意到其实对方也是跟自己同龄的几个孩子里的一个,因为他总是低头看着书,所以这是安娜第一次看到他男孩的脸,他长得很清秀,有着一双像极了蓝宝石的眼睛,安娜之前并没有和他说过话,因为在她和其他男孩子玩的时候,西尔永远只是在远处看着书。

……

从那以后她开始注意起那个男孩子,对方确实在这里和他们一同上课,但又好像不在这里,他是不同的……

安娜跑去问他为什么上课的时候也在看书,不认真听神父也放任他。

他说:‘神父知道他教的东西我都已经学过了……’

我开始有些不相信,因为那些字都很难认,但眼前的男孩却说已经学会了,安娜偷偷把神父放在讲台上的书拿了过来,问他上面写了什么,这上面的字以他们目前的进度只能认出小部分,这样是没办法看懂的。

‘神明庇佑着他的子民、他赐予人们耕具,于是我们学会了耕种、他让风雨滋润大地,于是我们收获了食物’只见他如此念道,安娜并没有找神父确认他说的是否正确,因为这不是他们这样的孩子就能编得出来的,而且男孩念得是那样地认真……

等到安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时常地待在男孩的身边了,安娜总是拉着他去玩。

她指着沙地说:‘我们来堆房子吧!’

整个人就像是带着跟班来到了自己的领地一般。

过了一会后她就堆出了一个大房子,那是仿造镇子上最大的房子做的,它建在镇子的深处……

安娜认为自己堆房子的技术是孩子里最好的了,看着完成的作品她感到有些自满,她刚想向旁边的西尔炫耀,但抬头却发现他只是看着自己笑,于是她有些生气了。

安娜问他:‘怎么不和我一起堆?’

他只是说:‘那样很脏。’

于是安娜刚刚生起的一丝自满便消失不见了。

他看着我堆的房子突然问道:‘想不想去那?’

安娜知道他说的是我这件作品的原型,于是她说想去,自从看见了那座仿佛城堡一样的建筑,她就一直想去那里,不然也不会堆个房子也是照着它的样子完成的。

然后男孩就留下了会带自己去那座城堡的承诺回家了……

从那天起安娜就再没堆过房子了,一直给她洗脏衣服的妈妈还以为女儿终于懂事了些。

……

第二天男孩就来到安娜的家说要带她过去,于是安娜没有在之后前往教堂,她第一次翘课了。

安娜被他牵着左手落在后面,感受着对方手上的凉意,不知为何脸颊有些发烫,明明以前和男孩子一起玩的时候还不会这样的……

仿佛是为了不让男孩发现自己的异样,安娜就问他:‘不去上课没事吗?’

男孩走在前面说:‘课上教的我其实都学完了,所以没关系的。’

在路上时安娜才有些担心起来,她怕自己和他两个孩子偷偷进去会不会被发现,然后被大人们抓住送回家,之后又要接受父母的教训,她拉着西尔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想着如果被发现了,就让他一个人逃走吧。

……

但最后她和西尔顺利地从大门进去了,经过的大人们都向旁边的男孩问好,就像在迎接刚刚归国的王子,安娜终于知道了,原来这里就是男孩的家……

她被隆重地招待了,受了许多大人的服侍、穿了童话里公主般美丽的裙子、得到了了以前想要的饰物、吃了自己以前从没想过的大餐,那名清秀的男孩似乎无所不能。

当安娜回到家时,觉得直到刚刚为止好像做了一个梦,而现在梦醒了……

回到家父母告诉她原来西尔是领主大人的孩子,而父母也没有过问她逃课的事。

……

安娜发现男孩懂得很多的东西,她一有不明白的就会询问西尔,他说自己带来的书都是些故事书,安娜却不管那么多,只让他给自己讲书中的故事,于是西尔用稍显稚嫩的嗓音给她描绘着书中的世界,而她最喜欢其中的一则王子与公主美满地生活在一起的童话。

安娜把男孩介绍给她的朋友们,他渐渐地开始与其他孩子们聊天了,不再整天地看书,大家去玩的时候也会带着他,当然他基本只是在旁边看着,他和杰斯突然变得很要好起来,可能笨蛋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吧……

看着他比以往多出的笑容安娜感到有些满足,但又想到他身边多出的许多个身影,而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又莫名感到有些难过。

……

孩子们互相之间会从家里带来一些食物来教堂分享,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安娜、克绮还有西尔在带,而其他人分。

安娜第一次拿出了家里新做的蜂蜜面包,大家都很喜欢这种面包,西尔也罕见地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她知道这对从小就吃着我们眼里美食长大的西尔来说,这一定是很高的评价了,于是安娜问他喜欢吗?他说喜欢,很美味……

下课后,安娜几乎是跑着回家的,在母亲诧异的目光下她跑到了父亲面前。

“……我想做出美味的食物!所以请教我做面包!”安娜用自己记忆以来最大的嗓门向父亲喊出了自己的决心。

……

于是安娜在父亲的的督导下重新开始了制作面包的学习,她白天在礼堂学习、晚上和早上进行练习,因此最近安娜上课总是睡着,被神父教导了好几次,西尔也很担心她的状态,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安娜只是跟他说自己没事……

到底是怎么了呢?莫名其妙就开始做起了以前不愿做的事情,被普通地关心一下内心就会小鹿乱撞一般,安娜不解地想着……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很辛苦,但安娜还是咬牙坚持着完成父亲指定的标准。

终于她完成了第一份美味的面包,并拿给了父亲品尝,父亲也夸她做得很好,安娜突然就有一股冲动,想要将自己做的面包给他尝尝。

……

就这样他们的生活一天天过去,安娜拿手的点心也越来越多,不再限于面包一种,但她始终没能把它们亲手交给他……

从某天开始,西尔经常不来礼堂,虽然神父也有些不满,但就像以前西尔对她说过的那样,他早就已经把那些学完了,所以神父也没有强硬地要求西尔来上课。

但安娜还是有些担心,所以放弃了清晨的工作来到西尔的家附近,她跟着出门的西尔来到大街上,虽然有些罪恶感,但安娜如果不弄清楚的话,自己晚上肯定会睡不着觉的,最后她跟着西尔来到了一家店,在确认这就是西尔的目的地后安娜就直接赶去了教堂,准备下课后再来一趟。

下午,安娜回忆着清晨时的路线,找到了那家店,门口的老爷爷看着她有些惊讶。

他说‘除了少爷基本没有人会来这呢。’

老爷爷说的少爷是镇里的大家对西尔的称呼。

安娜问他:‘这里是什么店?’

老人说:‘准确来说并不是店,而是看书的地方,并不收钱。’

这样她便明白了西尔来这里的原因,毕竟对方很喜欢看书,她向老爷爷请求不要让西尔知道自己来过,老人考虑了一会笑着答应了,于是跟老爷爷告别之后,安娜就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

有一天安娜带着店里的面包走出家门时,看见了走在街上的西尔和杰斯,像是往教堂走去,估计是昨天神父去西尔家拜访过了吧,安娜保持自然地向他们走去,西尔发现了她,然后看向这边,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紧张,脑海里想着今天穿的衣服合不合适、头发有没有梳好?之类的疑问,还好西尔似乎并没有对她的装扮感到奇怪。

安娜与西尔和杰斯一起交谈着向学校走去,她自动忽略杰斯后,想着要是每天都能跟西尔一起去教堂的话就好了。

……

那天下午,几个伙伴中的一个提议明天的休息日去城外的河边玩,其他人很快就赞成了,安娜提醒他们西尔那边怎么办?

杰斯拍拍胸脯表示他会去跟西尔说,安娜总觉得交给杰斯让她有些不安……

另一天早上,安娜朝着约定的地方走去,今天她特意穿了一条自己很喜欢的裙子,还仔细地整理了头发,应该没事的。

但其他人都到了,西尔却还没有来,大家开始怀疑杰斯或许根本就没有通知西尔。

于是大家朝着西尔的家走去,时至今日西尔的身份也早就被大家知道了,但是他们对他的态度却一如既往,也许是因为西尔的态度本来就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大家等待了一会后终于见到了从家里走出来的西尔,他果然不知道这件事!

杰斯!!安娜觉得她一天的期待都差点白费。

大家向着城外走去,一路上许多的人朝西尔打招呼,他们还在商店街买了一些东西,突然间安娜注意到西尔停下了脚步,只见他看向一家卖鱼的店面前的水缸,里面是一条身体几乎透明的怪鱼,大家随后也发现了这条鱼,并对此感到疑惑,西尔解答了他们的疑惑,大家都夸赞西尔知道得真多。

安娜却想着,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但西尔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提醒我们要到城门了,成功转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杰斯他们似乎要比谁先到城门,西尔一定不会跟他们一起胡闹的吧……

果然四个笨蛋跑向城门,而西尔则跟我们一样继续走着。

克绮问西尔:‘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跑呢?’

西尔回答说:‘他们肯定出不去的。’

他看向我们,似是在询问同样的问题,克绮因为并不擅长运动,所以应该追不上吧,安娜的话倒是没问题,毕竟以前自己可不是什么文静的女孩……

但她相信西尔,既然他说那四个笨蛋出不去,那就不用着急,当安娜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刚刚心里的话说出去了!啊啊啊啊!……

果然他们没能出去,而是被守卫们抓了起来,最后借着西尔的身份大家才成功出了城门,安娜觉得自己好像也失算了啊,这个提案,如果不是西尔在就直接失败了吧,她反省着自己……

之后大家又夸赞起了西尔,安娜对此自然十分赞同,西尔却说了他在家要做的事,尽管她是知道一些的,但还是有些担心他啊……

察觉到西尔似乎不想再继续深入,于是安娜就用休息的名义帮西尔转移了话题,她拿出了家里的蜂蜜面包分给其他人,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在之后又拿出了店里的新商品,是同样用蜂蜜做的茶水。

大家同样很喜欢,这个说不定会很受欢迎呢。

安娜问西尔:‘喜欢吗?’

他很自然地说了:‘喜欢。’

虽然知道这是在说蜂蜜茶,但她的心跳还是不争气地加速了。

同时安娜又泛起斗志,总有一天她会亲手给他做,而不是拿店里的,让他能够说出喜欢,对着她做的食物,安娜如此想着。

之后他们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男生们开始戏水、西尔一如既往地只是看着,她和克绮找了河边的一处地方垫好布坐下,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突然旁边的克绮好像看见了什么,神色变得惊恐并发出一声尖叫,安娜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了潜在水下的一条蛇……

她也感到有些慌张,大脑一片空白,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背影出现在了安娜的视野里,那是西尔!

他就像是拯救落难公主的骑士一样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莫名地安娜突然感到很安心。

但随即又有些紧张起来,看着他与蛇相互对峙着,最后好像是因体力不支倒了下去,安娜差点就要喊出来了,但一瞬之后她就看到了西尔已经把蛇钉死在地面上。

她这才终于放下心来,但看到西尔受伤的手臂,随即又担心起来。

杰斯他们带着大人们赶了过来,大家把西尔送回了家里。

……

第二天安娜跟着父母来到了西尔的家,他们是来道谢的,还见到了带着同样想法的其他几家人,接待大家的是泽斯男爵,这个小镇的领主,也是西尔的父亲。

他接受了众人的道谢,并跟他们的父母交谈了起来,他的举止谈吐都十分得体。

西尔的教养就是跟他父亲学吧?安娜这样想到。

之后他们离开了西尔家,只是安娜有些遗憾没能见到西尔……

安娜回到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打算借感谢的名义送出自己一直没能送给他的礼物,她精心地烤了一些样式不一的饼干,把它们用蓝色的纸盒装起来并放在篮子里,接着又去房间换了一件漂亮的裙子、打理了一下头发,这才拿起篮子出门朝西尔的家走去。

安娜打算再拜访一次,为了看望西尔,但命运似乎眷顾了她,安娜在路上看见了挂着绷带的西尔。

他手里有些东西,应该是路上的大人们送的吧?这也是常有的事了,自己现在又要送给他类似的东西了,他会不会不喜欢呢?但在这里犹豫的话……

于是安娜大声地喊出西尔的名字,一边叫着西尔的名字一边向他跑去,西尔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过身来并停下脚步,她终于跑到了西尔的身前。

似乎是跑得有些急了,安娜喘了几口气,抬起头来发现西尔正在盯着她看,安娜感到有些开心,但脸还是不由得有些发烫,气氛忽然有些凝滞……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但西尔似是看出了安娜的为难,先开口询问了她,安娜终于有些紧张地拿出了篮子里的蓝色纸盒,把它递给了西尔,低着头不敢看他,并模糊不清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感受着他拿走了礼物,安娜就慌忙地跑开了。

‘唔!我到底在干什么啊!’安娜在心底抱怨着自己。

回到家后安娜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想到刚才的一幕,觉得脸颊又发烫起来,安娜强迫自己不去想他的事,好在或许是有些累了,过了一会后她便沉沉睡去。

……

安娜是被什么动静给吵醒的,她打开房门,看到母亲正站在前厅,父亲似乎刚刚出去了,安娜看见了今夜不同寻常的月光,那是猩红的颜色……

安娜询问母亲:‘怎么了?母亲?父亲他呢?’

母亲回答她:‘父亲要去城门抗击兽潮。’

她安慰安娜说没事的,这并不是第一次了,而他们还是好好地活了下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并没有等到父亲的归来,只有野兽在外游荡的动静,安娜知道应该是发生了最糟糕的结果,她感觉身体有些寒冷起来。

她们忽然听见了其他家中人们的惨叫,母亲有些慌乱了起来,她来到门前,把门锁住,然后移了一些东西顶住门,但安娜知道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终于,门外传来了什么动静,母亲用惊恐的表情让她快逃,安娜的身体下意识行动起来,但她并没有按母亲说的逃跑,因为她知道这是逃不掉的……

安娜来到了父亲的房间,她记得父亲偶尔会为了尝试新的食材而把从森林里找来的东西混合在一起,他会拿一些小动物来验证那些试做品对人体有没有害处,通常他会在试验之后把那些有害的试作清理掉,但在下午,他才刚刚做了一批出来,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掉就被叫出去了。

果然,安娜看到桌子上摆放的两类瓶子,父亲会把确认是危险的混合物装在左边的瓶子里,而其中又以红色的瓶子最是危险,父亲用这来提醒他不能忘记它们的危险性。

安娜刚刚拿起左边的红色瓶子,前门就传来了母亲的惨叫……

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没了,于是毫不犹豫地揭开了木塞,混合着不明物质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她把手里的毒药喝了下去,缓缓靠着墙壁坐下。

……

她对死亡并没有什么实感,只是感到有些茫然,但残留在自己心中的这份感情,还没能够向他传达,终究是有些遗憾啊……

最后的最后,安娜似乎看见了那个独自一人、低着头看书的清秀男孩,而她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朝着男孩跑去,牵起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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