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被黑衣人捏住脖子挣脱不开，被迫仰着头，不住冒冷汗，“陆总管……”
“成何体统！毛毛躁躁的！”被称作陆总管的黑衣人明显不悦，加重了手上力道。
“陆……陆总管饶命……”丫鬟脸色涨得通红，腿脚打颤，“是夫人！是夫人！”
黑衣人不理，仍死命掐着她。
“救……救命……”
倏尔，石子打中肩胛，黑衣人手上脱力，丫鬟顺势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那一瞬间，楚九歌觉得那丫鬟像极了落败的狗。
楚九歌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她，像是被人掐住下巴迫使她只能看那儿。
那儿有什么？
死里逃生的丫鬟？还是被灌注灵气的鞭子打得奄奄一息的丫鬟？
恍惚间，楚九歌看见，那丫鬟的衣衫破烂不堪，裂口沾满了血和泥沙的混合物，裂口裸露的皮肤竟没有一块好肉。
又是一鞭子卷着呼啸的风抽了下去。
丫鬟惨叫一声倒下，眸子里蕴着水汽，唇角微动，应是想说什么。
血迹蔓延到脚边……
是谁在偷笑？
是谁在假意安慰下藏了另一幅面孔？
是谁？他们是谁？
风降，蝉鸣。
楚九歌猛地惊醒，定睛一看，丫鬟依旧是吓呆了的丫鬟，哪有什么血迹斑驳。
沈容与正笑意盈盈同黑衣人道歉，“冒犯了。”
“无妨。”黑衣人冷笑一声，“仙师这般好修为，怕不只是位弟子吧？”
沈容与不答反问，“阁下这般好修为，又何必屈居在此做位管家呢？”
黑衣人咬牙道，“仙师可真是伶牙俐齿。”
沈容与笑道，“彼此彼此。”
噗，多年不见，沈容与这噎人的本事倒是不退反进。
黑衣人怫然甩袖转身，大步进了大厅。
“走吧，去看看情况。”沈容与道。
楚九歌紧步跟在他身后，“……师尊，那丫头活不过今晚的……”
“丫头丫头的，你自己不也是个小丫头？”沈容与顿了顿，又道，“明知救不了，便不救了？这世间很多事都是看似无何奈何的，试一试尚有希望，可若连试一试都不愿了，这世间又哪来的希望一说？”
道理谁都懂，可实际行动便是另一件事了。有这么一系人，没有把握的事绝不会做，更莫说是希望渺茫的事了。确切来说，他们不是不愿去做，是害怕做，他们怕拼尽全力却没有结果，得不偿失；他们怕白费力气被世人耻笑，一败涂地；他们怕抓住希望而后失去，颓然惧废。他们似枯叶蝶，竹节虫，是这个世界的伪装者。他们往往伪装成命运顺遂的样子，避开所有没有把握的事，这其中不乏强者，楚九歌也位列其中。
末了低声应了句，“弟子知晓了，谢师尊赐教。”
所以楚九歌真的知晓了吗？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
“你……”
“嗯？”楚九歌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沈容与的异样。
“无事。这鬼魅怕是不简单，小心行事。”
“嗯，谢师尊关心。”楚九歌这时才抬起头，可沈容与沉了眼睑，情绪尽数掩在平静的眸光后，哪有半分异常。
行至门口，有东西迎面袭来。
楚九歌伸手去抓，竟被震得虎口发麻，低头一看，原是只鎏金彩瓷杯。
又有东西飞来。
待楚九歌反应过来，已来不及侧步闪躲，本以为会被砸个头破血流，睁眼却见那杯子堪堪停在半空，而后像失去支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细一看，原是一层泛着流光的结界。
“多谢师尊。”
“嗯。”沈容与点头，在宽大袖袍的遮挡下牵起了身旁人的手。
楚九歌：？？？
“屋内有阵法，小心些，别踩错了。”
楚九歌莫名舒了气，原来是怕她踩错引动阵法，“好的，师尊。”
“跟紧些。”
“没问题的，师尊。”
“……”
某师尊别过头，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红了耳尖。
有了结界的保护，楚九歌终于能踏过门槛，看清屋内情形。
但见一名妇人缩在桌椅角落里，发抖的手紧攥着发簪，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
黑衣人的兜帽被飞过的被子擦落，正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脸色发青，“还不快把夫人请出来。”
“陆……陆总管……”
陆青神色愈加不悦，眉眼染上一丝狠厉，“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
丫鬟们这才颤巍巍地伸手试探，“夫人，快出来吧。”
“夫人……求求您快出来吧……”
妇人闻言不断往后退，死命挥舞手中发簪，预要赶走靠近的人。
楚九歌眉梢微挑，捏了捏沈容与的手心。
沈容与松了力道，却未放开。
楚九歌见状蜷起手指，在他手心写字。
少女的指尖软且暖，擦过常年握剑磨成的茧，酥痒的触感自手心窜上头顶。
于是，沈仙师的耳尖又红了。
“师尊？”
闻声，某仙师的耳尖愈加红了。
“尊夫人一直如此？”
陆青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丫鬟会意，道，“夫人是从三日前开始……的。”
“清醒时便是如此？”
“见到生人才会，平日里都是好好的。”
“清心诀无用？”
这次开口的倒是陆青，他咬牙道，“有什么用？还不是你们上善峰的说念什么诀夫人才会如此！”
楚九歌摸了摸下巴，上善峰的弟子竟然还有同她一样学艺不精的？后生可畏啊！
等等……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
“嗯。”沈容与道。
众人：？？？
接下来不应该吵一架甚而打一架，再不济也该斗几句嘴啊？这“嗯”为何意？
“咳咳，”楚九歌从沈容与身后探出头，“师尊的意思是让你们先出去。”
话音未落，陆青抢声道，“不行，谁知道你们又会对夫人做什么！”
楚九歌嘴角微抽，为什么要用“又”啊喂？！要做什么也是沈容与做，干她什么事啊？！
“我是在通知，而非询问。”沈容与笑意更甚，“或者说，你们有办法让她恢复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