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凄厉的求救声足以传到追月山庄里每个人的耳中。
楚门立刻发现周围侍卫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目不斜视注视前方的目光,忽然仰天寻鸟了。
其实,更无奈的是辰大哥呢。
“闭嘴闭嘴闭嘴!”
“小姑奶奶,能不能别嚷嚷了!”
“你这样叫嚷,我也不好做事……”辰宵又是低声下气的哀求又是严厉的警告,烟雨宣只顾拼命叫嚷,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救命啊!!我还不想死,我对少爷忠心耿耿,我会誓死效忠杀手门,求少爷绕我一命啊少爷!”本来是辰宵拉着她走,后来整个成了她双手举过头顶抱住辰宵的手,他每走一步,必须拖着她。
这是烟雨宣临时想出来的保命秘诀,做出惨不忍睹的姿态,嚎出悲天悯人的求救声,被辰宵拖着从浣衣坊门口游行到内院,让所有人都听到她的惨状。
她是个忠心不二的好人,如果这个时候遭到楚门的毒手,楚门会变成每个人心中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狂!
楚门必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名声做赌注!
事到如今,烟雨宣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内院的门口,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开始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人人翘首以待,看门主究竟要对烟雨宣做什么。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此时,梅夫人收到仓库管理员的汇报,说有物品丢失。
此时她正快步走向仓库,采荷采芹紧随其后。
守仓库的小厮远远地对梅夫人行礼,迎上前去。
梅夫人开门见山道:“少了什么东西?”
小厮回答道:“一支羊脂玉簪子。”
梅夫人蹙眉问:“还有没有别的?”
小厮:“今早入库一批新的货物,小的查点一番,顺便把之前的也查点了一番,发现只少了一支羊脂玉簪子,没少别的。”
梅夫人进入仓库,察看一番摆在左右的大箱子,问:“文保,最近都有谁来过?”
文保想了想说道:“除了前两天小石头来过,再没别人。小石头在这里转了几圈,说没有他中意的玩意,什么都没拿就走了。”
梅夫人回眸道:“你确定他什么都没拿?”
文保:“他只嘴上这么说,具体有没有藏身上,小的也不十分清楚。小的记得夫人说过,少了什么东西要及时汇报,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物件,小的不敢隐瞒。”
“好了我知道了。”梅夫人嘱咐道,“下次再有谁来取东西,必须确定他拿了什么才能放他走。”
“是,夫人!”
梅夫人率采荷采芹离开了仓库,文保郁闷的咕哝道:“仓库的钥匙除了我身上有一把备用的,就只有梅夫人手握钥匙了,怎么夫人好像并不知道小石头来过?难道小石头的钥匙是偷来的?”
梅夫人等人路径华翠阁,梅夫人突然顿住脚步,眼中得到锋芒扫向“华翠阁”三个大字。
两个婢女正自郁闷,夫人是听到内院哭嚎的声音了?
采荷很想去看看,那个听起来像烟雨宣的声音究竟是不是烟雨宣喊出来的,那个死丫头死到临头了吗?
采荷暗自好笑,忽听梅夫人吩咐:“采荷,去请小石头,就说仓库丢了东西,要盘查他。”
采荷回过神,应了个“是,”随即进了华翠阁。
梅夫人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先行回了朝露轩。
小石头正在药坊看四长老调药,穗儿帮忙拿各种磨好的药材和器物。
采荷在门框上屈指扣了两下,笑着进去:“哟,长老都调了什么药呀?上次穗儿送去的雪肌粉,夫人很是喜欢,说长老的医术越来越高明了。”
四长老看了她一眼,继续调药,说道:“还有现成的。穗儿,去拿给采荷姑娘。”
穗儿欲去拿,采荷忙道:“不用,夫人还没用完呢。”
四长老怪异的口吻:“没什么事姑娘先出去吧。”
采荷也不绕圈子了:“夫人要奴婢过来请小石头的,公子,跟奴婢走一趟吧。”
小石头懵的看向采荷,他跟梅夫人一向没什么来往,怎么突然召见?他忽然心虚的转过头,不安的看向穗儿,穗儿同样目光闪烁。
四长老意识到儿子可能在外面犯了什么错,遂放下手头活计,走到采荷跟前:“梅夫人有什么事,找我说就行了。”
采荷:“夫人点名要小石头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仓库少了东西,正好前两天小石头去过,所以问问他有没有拿。”
此言一出,四长老神色大变,画梅居然怀疑抬头儿子是小偷?!
“石头,我怎么不知道你去过仓库?你拿了什么?说!”四长老横眉竖目瞪着小石头。
小石头哭丧着脸:“我什么都没拿,什么都没拿!”
如果是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或许还有点说服力,小石头明显心虚极了,四长老怒不可遏。
穗儿突然腿一弯跪在四长老面前:是奴婢的错,长老莫要怪罪公子!”
四长老惊愕的质问这个个头小巧的丫头:“你们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
穗儿哽咽道:“那天长老让穗儿去给梅夫人送雪肌粉,半道被公子拦住,公子面有难色,穗儿就问了缘故。
公子说什么簪子被人抢走了,害得他无计可施非常着急。
穗儿便告诉公子,不必烦恼,仓库里的簪子多的是。于是穗儿就趁着给梅夫人送雪肌粉的机会,偷了仓库的钥匙,交给公子。后来,又悄悄地放了回。”
小石头听穗儿说的头头是道,心中的担忧减了大半。
一个剧烈的耳刮子把小石头震的一颤,只见四长老怒发冲冠的瞪着眼,手指着穗儿:“吃里扒外的东西,枉我一向信任你,你不知道劝他,反而帮他!”
小石头惊慌的去扶被打的跌倒在地的穗儿,一面冲四长老叫道:“是我求穗儿帮我的,娘要打就打我!”
“混账东西,你还护着她!”四长老怒火盈胸,恨不得打死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到底没舍得下手,开始滔滔不绝的数落。
这个情形,采荷也不好强行带人,穗儿说道:“我随姐姐去夫人面前请罪吧。”
采荷无奈道:“罢了,长老,公子,夫人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即便真是公子拿的,一支簪子能值什么?穗儿,你去跟夫人交代清楚好了。”
穗儿跟了采荷出去,药坊内只剩四长老母子俩,四长老不怒自威的语气:“说吧,为什么要偷簪子?”
小石头怯怯的说了几个字:“给雨宣姐姐的。”
四长老顿时绷紧了心弦,她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
辰霄把烟雨宣丢到楚门面前,直接累脱水了,跌坐在台阶,两只手不停地颤抖,茫然叫道:“我胳膊脱臼了,有没有人扶我去就医啊!”
旁边的侍卫忙扶住他:“辰大哥这是怎么了?”
辰霄手臂直发抖,瞅着问话的侍卫,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侍卫恍然笑笑:“辰大哥臂力超群,今儿拖个女人就累成这样?”
辰霄恼羞成怒:“别看那个女人长得较小,厚实着呢,有本事你拖个女人走路试试!”
侍卫收敛笑意,摆出一本正经的神色,扶着辰霄跟楚门支会一声:“少爷,我先去药坊疗伤了。”
楚门面不改色道:“顺便把大门关上。”
辰霄9侍卫:“是。”
烟雨宣头皮一麻,关门好办事吗?嚷了一路,嗓子干涩发疼。
眼底是楚门穿黑布鞋的一双长长的脚,掩映在靛青色的衣襟下。
看热闹的人被关在大门外,院子里只剩几名带刀侍卫,烟雨宣脊梁骨直冒冷汗。
“嚷够了,要不要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嚷?”楚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烟雨宣惊悚的看了他一眼,他平静的面孔仿佛隐忍不发,而透露出某种怪异,她口中陡然流利的蹦出四个字:“奴婢不敢!”
她听到关节攥的咯吱响的声音,可他的声音依然柔缓诡谲:“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她嗅到了暴风雨马上倾盆而至的气息,巨大的压抑感,凝成她眼中的泪雨。
烟雨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少爷饶命,我知道少爷不喜欢我……奴婢洗坏了您的衣服,奴婢对不起您,奴婢以后发达了会十倍百倍的赔偿给您,只求您放过奴婢的小命……”
面前这个头发和衣服俱脏乱的女人,刚才简直像个无赖的疯婆子,他耐性再好,也忍不住要发飙,这个疯女人太讨厌了!
可他的飚还没发出来,人家烟雨宣就先下手为强了,哭的梨花带雨,惨绝人寰,楚门鄙视的勾起嘴角,款衣在石凳坐下,看这个疯婆子还能唱戏唱到什么时候。
楚门的反应让烟雨宣难以判断,他究竟还对自己怀有杀心吗?
无论如何,眼泪不能断:“奴婢自小离乡,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累死累活混成个人样,如果这么早就与父母在黄泉相聚,恐怕会非常非常非常失望,呜呜呜呜~”
楚门:“本少爷都快被你感动了。”
烟雨宣乘胜追击:“刚离乡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露宿街头,三餐不继,为了填饱肚子,死皮赖脸的等在富贵人家的门口,巴巴的等着人家往外丢剩饭,有时候都馊了,为了活命还是得吃,有时候还要跟狗抢吃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越编越起劲,她被自己感动了,“总之苦不堪言,能活下来是个奇迹,呜呜呜~”
楚门被恶心了一把,连茶也没心思喝了,挖苦道:“你能抢过狗?”
烟雨宣忘情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被拖了一路,屁股好疼,下意识的拿手揉屁股,一面说:“抢不过,可以打呀!我有武功还怕狗?”
楚门的视线不由得盯在她的纤腰翘臀上,口水从喉间划过,这个疯婆子真会烦人,让她起来了吗?
楚门起身背过身去,不让任何讨厌的东西扰乱自己的思绪,冷冷的问:“也就是说,你从前是个要饭的。”
“……可以这么说。”
“也就是说,你家道中落,离乡后并没有马上去拜师学艺,而是为了填饱肚子,去当要饭的。”
“没毛病,一切如少爷所说。”烟雨宣放松了防备。
“也就是说,江湖上根本没有烟雨门。”
“是啊。”烟雨宣在她身后转来转去,看看花看看草,楚门显然对自己没有杀心了,不假思索的回答。
根本没过脑子。
不知道楚门套路她呢!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弥天大错,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烟雨门,就这样被她说没了?!
与此同时,她的视线落在石桌上零散放置的珠宝上,倒吸了口气,冷气从头发稍窜至脚底板,原来楚门找自己来是问这个!
楚门欲追问:“没记错的话,你师承烟雨门……”
“这是什么?好漂亮呀!”烟雨宣硬着头皮装傻,顺势拿起玉佩赞美道。
让她惊奇的是,果然有一支跟送到桃花夫人手中一模一样的羊脂玉簪,她掩饰住奇怪的眼神,笑眯眯的欣赏玉佩。
楚门本来想质问她,唆使小石头偷盗吴汉山等人的遗物是几个意思?看她一副天真无辜的面孔,他隐忍着汹涌怒气:“喜欢吗?”
“这么好看的东西谁不喜欢啊!”烟雨宣毫不犹豫的说,仿佛发自内心的天真无邪。
楚门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对喜怒哀乐的变换手到擒来,他突然感到一种深沉的压抑。
烟雨宣灵机速转,眼前五样珠宝和楚门都齐齐整整的摆在这儿,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接下来,楚门在烟雨宣的吹捧和装扮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优越感。
“少爷这么英俊,真是太适合这支发簪了!”
“玉佩根本就是为少爷量身打造!”
“这个宝石,用烧熟的糯米黏在剑柄上,最大程度的衬托出了少爷的完美!”
糯米黏在剑上?楚门皱眉,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