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在晚上追逐一个又一个的路灯,看着影子从无到有再逐渐被灯光抻得很长,再逐渐缩短到消失。
就像追逐着人生中一个又一个的希望,过程中或许感觉黑暗、感觉无助、感觉漫长,但只要前方有光,就该拔腿追过去。
接近光亮,希望总会等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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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秋子醒来时,小溪已经把粥热好,大家简单地吃了些早餐后,便前往医院去做检查。
来到肿瘤医院后,虽说是周日,但往来的人还是很多。由于已经事先约好,秋子和小溪领着秋子的父母直接去了专家诊室。
在去往诊室的路上,看到一个个身患疾病的人,大多都是面色蜡黄、身形羸弱、精神萎靡,让人不胜唏嘘,真的是在医院里才最能让人体会到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来到诊室,秦医生先是询问了整体的情况,又看了看前些日子母亲在镇子上拍的片子。看的时候,医生面色十分凝重,这让全家人都将本来就悬起来的心又提高了几分。
秦医生看完没说太多,就让先去拍个CT,也宽慰大家说,毕竟小地方的仪器稍差一点,在这拍的清楚些,能更好地看清情况,也好确诊。
由于当天是周日,腹腔镜还有其他的一些检查无法进行,只能先去做CT和超声。做完检查在等待结果的时候四人简单地吃了些午饭,待取到结果便又回到了诊室。
专家看完检查报告后,建议秋子母亲先办理住院,以便于后续地检查和治疗。
母亲听说要住院,有些抵触,觉得城里的医院费用肯定高,就想要回镇上去治。秋子和小溪连哄带骗的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母亲,让其安心住院。两人办理好入院手续后,便将母亲送进了病房,并嘱咐父亲先照看着。随后两人便又回到了秦医生那里。
“你母亲这个病从检查结果来看,是胃癌,而且就面积来看有可能已经达到中期,甚至有一定的可能是晚期,当然具体的还要进行后续地跟进检查才能确认。目前来看癌细胞应该还没有大面积扩散,但情况还是很不乐观。”
听完医生的话后,秋子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重物迎面撞了下一样,虽然也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是真实的听到医生的确认就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秦医生,那现在该怎么办?”秋子因为母亲的病情十分上火,外加上没有休息好,导致嗓子有些发炎,声音很哑。
“现在只能先看明天系统的检查结果,综合来确认是中期还是晚期。如果是中期的话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进行切除手术。如果确认是晚期的话,就只能采用化疗的方式了。”
“好的,医生,我们都听你的,那我们现在都需要做什么?”秋子紧接着医生的话说,有些近似讨好的语气。
“你们现在就是照顾好病人,多安抚病人的情绪,癌症患者的情绪十分重要,一定要让她自己有活下去的希望,胃癌如果没到晚期的话通过手术还是可以控制的。另外就是准备好钱吧,如果手术的话可能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
“那大概需要多少钱?”
“这个还得看具体的情况,不过手术的话怎么也得十万吧,而且这还不包括术后进行化疗的费用,癌症不像其他病症,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吧。”
秋子和小溪从秦医生的诊室出来后,秋子靠在医院的窗户上,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父母说这个情况。而且听完医生说的钱数后,也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凑够这笔钱。
但秋子知道,自己就算砸锅卖铁,去买血也要凑够这笔钱,因为他要用这笔钱去换母亲的命。
缓和了一会儿,怕时间太长父母更加忧心,秋子和小溪便赶回到了病房。但秋子不敢和母亲实话实说,只是说这病能治,没有镇上医生说的那么严重,让母亲放心,先安心在这配合检查和治疗。
之后因为秋子还得去张罗钱的事情,借口说自己工作还没忙完,便和小溪先行离开。但两人刚出病房没几步,秋子的父亲便追了上来。
“爹知道你是为了安慰你娘才这么说的,镇上的大夫都和我说了,这病不好治,而且要花不少钱。我琢磨着,咱把家里的地卖了,还有那破房子,多少能凑点钱,你们兄妹三个都考出来,以后留着那地也没用,我到时候就去镇上租个房子去打个工。”
“爹,钱的事先别着急,我想办法,现在你一定要先稳住娘的情绪,让她安心治病,卖地的事以后再考虑,我先凑凑,不够的时候再说。咱家一直靠着那几晌地,卖了的话以后就不好过了,娘这个病不是短期就能好的。”
秋子父亲听秋子说完,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也就先同意了下来。毕竟土地是农民的命,能不卖当然最好。
“那记得钱不够一定得和爹说,千万不能像隔壁老高家二小子那样去借什么高利贷。”秋子爹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句。
秋子赶忙答应,并让父亲赶紧先回病房,不然出来这么久,母亲该起疑心了。
父亲听完,也便回了病房去陪着老伴。
秋子和小溪出了医院后,秋子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就想先找个地方想想怎么把钱的问题解决。
“先回我家吧,回去想想办法。”小溪牵起秋子的手说道。
“嗯。”秋子想了下,点了点头。
两人到家后,小溪又把那张卡拿了出来递给秋子。
“拿着吧,这些钱也没多少,也就能先应个急,之后咱再想办法。”
秋子还是犹豫着不想接过来,秋子觉得自己一旦接过来,以后就会不知道如何面对小溪,毕竟自己是个大男人。
“怎么,以后不想和我好了啊,你妈以后不也是我妈吗,我从小就没有妈,我也想有个妈可以去照顾。再说了,我又没说不用你还。”小溪似乎有些生气了,语气有些重,语速也有些快。
听闻小溪这么说,秋子也便只好接了过来,毕竟现在母亲确实需要钱。
秋子手里拿着这张卡,觉得这张卡真的好重,让秋子竟有些握不住。
现在有很多人都说活着不能只为了钱,钱是王八蛋,但对于一个像秋子家这种的贫寒人家来说,钱更显得尤为重要,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钱就可能真的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这时小溪靠了过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秋子握住小溪的手,本不能用劲的右手因为秋子想要用劲的缘故显得有些抖。
这不长的一段时间里,秋子脑子里闪过很多的画面,有小时候的、有打工的时候的、有初识小溪时候的、有毕业时候的、有年初时候的······
一路横亘在他眼前的山真的不少,不也都一一地迈了过来。事情既然已经摆在眼前,第一个要去做的,必然是面对。
秋子这一刻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些天怎么显得这么窝囊,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但到头来软弱的还是自己。自己如果都不想着光明,又怎么能冲出去,自己一直想去解决问题,但又不停的否定和逃避解决的办法,这不是软弱窝囊又是什么。
小溪年初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多事,都在自己挺着,现在又要来支撑自己,自己怎么可以允许自己再这么窝囊下去。
想明白了这些后,秋子好像感觉轻松了许多,既然问题找上了门来,那就想办法解决问题,其余的自怨自艾都是没有用的。
秋子别过胳膊抱了抱小溪,亲了下小溪的额头,说了声。
“谢谢。”
小溪抬头看了看秋子。
“你这个样子感觉好傻。”说完便起身去了厨房。
秋子收拾了下精神,决定趁着这股劲,去给自己熟识的人打个电话,看看能否借些钱,先把手术费的问题解决。
秋子拿出手机,翻着电话本,突然发现自己能去张口借钱的人还真没多少。
秋子先试着给自己的几个亲戚去了电话。但其实秋子并未抱着太大希望,因为自家穷,所以亲戚间也都很少走动,甚至秋子都已经不太熟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亲戚听闻秋子母亲的事后都表示很关切,并且也都愿意借钱给秋子,但是亲戚毕竟也都不富裕,能帮到的也是有限。但这已然让秋子十分感激,虽然常年不走动了,但毕竟情谊还在。
秋子接着又给自己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里面有自己宿舍的兄弟,以及篮球队的队友,但因为大家也都是刚出来工作不久,有些甚至现在还在家里没能工作,并且能和秋子混得来的朋友也肯定没有什么富二代、官二代,所以能帮上忙的也少,但也能感觉得出来都是尽力了。
秋子最后打给了自己大学时的宁教练,秋子大学期间多亏了这个宁教练不停地给秋子机会并帮秋子找到方向,才让秋子能在自己所学的专业里如此快速成长。
秋子其实很不愿向宁教练提起借钱的事情,但没办法,面子相较于母亲的生命来说毕竟不值一提。宁教练在电话里听秋子说完母亲目前的状况后,当即决定先拿两万出来让秋子凑手术费,并表明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帮秋子想办法。
秋子当时有些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才好,不过好在教练也了解秋子的性格。在挂断电话前还嘱咐了下秋子,让秋子一定别放弃去考篮球裁判的资格证,表示这对以后秋子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
挂断教练的电话,秋子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又翻了一遍电话本,确认真的再没有人可以张口借钱了,才将拿在手里许久的电话放下。
求人真的很难,秋子打完这些电话后有了一种在三伏天刚做完高压运动的感觉,有些虚脱。
以前秋子凡事都靠自己,从不想求人,也不允许自己求人,他一直觉得自己虽然穷,但不能缺了志气。
可志气在这个节点上,确实当不了钱用。
不过好在这些亲友也都真心地尽力想帮秋子,这让秋子心里温暖了许多,钱虽然才凑到一半,但总是应该可以抵挡一阵子,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秋子用手抹了抹脸,舒展一下刚才一直紧绷的面部肌肉后,便起身想去厨房帮着小溪一起做饭。
站起来时秋子身体突然有些晃,缓口气后,直了直要背,扭了扭脖子,一阵噼啪作响,应该是刚才打电话时神经一直绷紧的缘故。
秋子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更加努力了,欠的这些钱和人情,他要努力尽快甚至加倍还清,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埋下去的这些志气再重新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