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林立刻拉着他穿过崔小姐的身体，赶紧逃下一层，挑选了个隐蔽不见的角度：“先躲起来，别着急走，我们看看再说。”说着探出头去看崔凝，可怜的崔小姐浑身动弹不得，保持着一只脚跑下楼的前倾姿势，面部表情还是有的，听墙角时的冷静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她十分不知所措，眼泪哗哗往下流。辛林内心十分愧疚，向崔凝道：“对不住了，崔小姐，如果能救你，我们两人一定救你。可你被师父定住了，咒术解不开。不过你应当命丧绣楼，不如我们先行一步，在绣楼等你。到时候一定想办法阻拦师父……”
“救我。”
就在辛林还没有结束说话的时候，惊恐的崔凝忽然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亦或者盯着跟前的空气，毕竟他和徐奕都已经隐去了形体，连师父都没有察觉，崔小姐怎么可能察觉？
辛林被她喊得心里一颤动，眼泪差点翻滚出来，立刻就要低头不敢看她，倒是徐奕首先叫起来：“你瞧她的眼睛。”
崔小姐的眼睛不是常人的白珠黑眸。一片黑色的羽毛就长在本该生出双眼的地方，若不仔细去分辨，还以为有人把她的眼睛挖了出来，空洞的黑色看向徐辛二人，十分狰狞而恐怖。
“崔凝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玄宸的绣鞋一步步靠近东门，踏出门框，踩在石梯上，一步一步走下楼来。徐奕和辛林转屏住呼吸，头就跑，吓得不敢探头去看。星辰塔的楼梯弯弯绕绕有漆黑无比，两人真的是闭着眼睛摸着黑逃命，感觉快要脚踏地面的时候，只觉得迎面扑来一阵大力，直穿过徐奕之后穿过辛林，两人皆一愣：“那是什么东西？”徐奕用手揉了揉鼻子，差点打个喷嚏。辛林一抬手，抓住了个什么，在黑暗中他的脸色不能再阴沉。
前一秒钟还能听见身后隐约传来崔凝压抑着的哭声，可后一秒钟，只听“漱”一声响，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崔凝就是在这里遇难的？可不对啊，这里是星辰塔，又不是绣楼，而且两人都记得清清楚楚，绣娘说了，崔小姐是白日里跌下秀楼去的，算了时间应当是公子季出海之后，莫非一切都错了，崔凝是在星辰塔遇难的？
“咦？”没有星辰塔主对崔凝的怒斥，反而是一声疑虑。
两人都听到师父发出的声音，可仍旧不敢探头出去看个究竟。
接下来玄宸的自言自语，倒是给了两人不少线索。
只听星辰塔主惊讶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上回响，周围没有一人——
“咦？不是有人吗？到哪里去了……这是什么？唔，黑色羽毛？”
辛林摊开手掌，他也抓住了一片羽毛，看向徐奕的时候，他笔尖上黏了一根羽绒。
这是黑色的大羽毛，跟那只从夜空中杀进绣楼的漆黑乌鸦身上的羽毛似乎一模一样。
两人眼前再次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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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徐奕和辛林的意识正好站在绣楼底下。
辛林苦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回到现实了？”
“恐怕不是。”徐奕看看自己仍如空气的手。
“我们来绣楼了。”
“这里果然是事发地点。看来师父没有在星辰塔里杀掉崔凝。”
“刚才星辰塔里是不是有一只乌鸦？”辛林反复查看手中的黑色羽毛。
“这件事情前前后后都绕不开乌鸦。乌鸦——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徐奕来不及回答，抬手指着某个方向：“快看。”
辛林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从远处跑来，因为夜色太黑，两人的眼睛眯成了缝都不能看清楚，直到二十多步远的距离，才发现跑的气喘吁吁、跌跌撞撞的影子是崔凝。
徐奕看了看方向：“难道是紧接着刚才，崔凝瞧瞧登塔被师父发现，她这是从星辰塔跑来的吧。”然后无奈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夜半三更自已一个人跑来这里。”
辛林望了望身后的绣楼：“她是从楼上摔下去的。快了。”然后警惕地向崔凝身后望去，想看看师父有没有紧随而至。
夜色沉沉的大街上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我们跟着。”
崔凝依然看不见徐、辛二人，径直跑上绣楼，徐奕和辛林还是不适应另一个世界当中自己虚无的身体，眼见着崔凝快撞到他们，便侧了侧身子让开一条路。崔小姐逃命逃得急切，她一个平日里迈小碎步走路的女子，现在却提着裙角小跑到气喘吁吁，发簪上下颠簸，已经松散开来，几缕头发垂到她的肩上或者黏在耳后，整个人凌乱无比。
徐奕纳闷儿：“为什么出了事要往绣楼跑？一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家里吗？”
辛林同样分辨不出原因：“你说得对。可换一个角度想想，崔府上的人除了崔小姐，跟星辰塔全无往来，很难想象他们有能力保下崔凝。”
“你是在暗示，绣楼中有能保住崔凝的人？”
辛林问他：“你还记得那刻着金乌和黑鸦的风铃吗？”
“黑鸦，又是黑鸦。”
辛林叹道：“崔凝坠楼果然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被师父推下去的！”
徐奕浑身冒着冷汗：“因为崔凝偷听了星辰塔里的对话？”
辛林带着些责备的语气：“我就说，偷听师父的话实在不妥。”
徐奕回怼：“你也没说服我离开，而且你也去听了。”
辛林叹口气：“只希望师父完全不知道。”
“我们这趟，查出了不得了的真相啊。可你听懂了吗？刚才太史老爷和公子季的话，我听着云里雾里。难道崔凝听懂了，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
“可还有一个问题，”辛林道，“时间不对。如果崔凝是晚上跑来绣楼，可人们看到的，是她白天摔了下去——师父果然用了时空置换！”
徐奕看着空旷的街道，没有师父的身影，绣楼门一关，崔家小姐早跑进去躲着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说罢拉着辛林快步跟上，十分务实：“看了不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