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山大陆的三祖湖地区同为两代蓝人种农业文明的发祥地。之所以三祖湖如此适合农业的开展,与其自然条件密不可分。
三祖湖位于翅花平原的边缘,在蓝山大陆西半球的西方,与海岸和山地的距离都相当。湖面积大约3万平方公里,而整个湖区的湿地面积达到了15万平方公里。其中一条径直的女河贯穿湖面,还有一条蜿蜒的男河曲绕穿过。
三祖湖是蓝山大陆自然环境最好的地区之一。它不仅水源丰富,且气候温润,较少发生自然灾害。不过第一代文明时期,该地区还没有形成大型的湖泊。直到50万年前,严寒期与第一代文明的历史一并结束,三祖湖开始快速地成长,湖区也重新焕发生机。
三祖湖之于那安人可以与北半球的丹雅三角洲相提并论,因为它也是现代那安人文明的发祥地之一。
穿越湖泊的两条著名河流,女河与男河。很长时间里,人们都认为是始湖人的命名。至于命名的缘由,最大可能是出于对祖先的纪念。然而,随着不断的挖掘考证,两条河流的名字可能要比始湖人的历史还要早的多。很可能在一万至九千年前,已经有当地的居民,为两条河流起了传播至今的名字。
之所以一条叫男河,因为这条河流及其流域当时分布着许多个男人部落,而另一条河流分布了数量相当的女人部落。男河流域的部落,要么只能有男人,要么以异性为奴。而女河流域,情况则正好相反。整个蓝人种在进入部落文明之后,就不再存在男女平权的社群,而是分化为男权部落和女权部落。一个部落的历史里,权力移向,异性夺权的情形也并不鲜见。而三祖湖地区极端形式的独性部落,已经将这样的可能彻底湮灭。
为什么三祖湖地区会发展成这种极端形式?此地区的地形是决定因素。三祖湖湖区面积广大,而山地丘陵较多,平原比较狭小,而且被河湖以及湿地沼泽切割的支离破碎。环沿水域定居的部落,生活区域都比较封闭,部落之间缺乏互动交流,反而容易产生天然的敌对情绪。这些或近或疏的部落,在错综复杂的关系演变中,逐渐形成了两个敌对势力联盟,一方集中聚集在男河流域,一方聚集在女河流域。
两大联盟划定势力范围,达成了长时间平衡的状态。为了统一意识形态,两大联盟也形成了相对立的权力持重。在部落中失权的性别被彻底移除在社会生活之外,仅仅作为奴仆,战利品以及繁育后代的工具。
三祖湖沿岸是当时整个那安人世界最疯狂的掠夺与仇杀的战场。每个部落都将掠夺视作最主要的获取资源的方式。尽管湖区的资源丰富,却很难加以充分采撅。不断爆发的流血冲突也使湖区的人数总是在低位徘徊。
这些好战部落甚至将劫掠之手伸向更广大的地区。比如聚集在女河流域的女人部落,就对下游海岸的矮人种采用极其残忍的灭种政策,导致整个女河下游都没有矮人分布。
男人部落与东方翅花平原上的土著矛盾更激烈。虽然他们人数处于劣势,但全民布武,侵略意志极强,对于当地土著来说也是极重的灾难。
然而正是这群凶恶之徒,却有着那安人农业祖先的身份。从强盗到温良的农民,三祖湖的居民大约用了一千年时间就完成了转变。
造就转折的是一株小小的野草。情禾是一种植株较矮的禾本植物,株高30公分左右,拥有细长的齿形叶片。由于生长在湖区,喜湿厌干。野生情禾数量稀少,且几乎只能在湖区的沼泽地带找到。
当地土著发现情禾叶片具有催情作用,但直接食用没有效果,只有用叶片熬煮的汤水才有作用。
由于那安人的生理特征,掳掠的异性要在逼迫下交和,实难如愿,而情禾就派上了重要用场。当整个湖区的部落都掌握了这种植物的用途,数量稀少的情禾,很快便供不应求。湖区部落正是在这样的刚性需求的压力之下,开始尝试种植情禾。
情禾大约开始种植于9000-8000年前。与北半球第一种作物荆棘薯的栽培时间相当。不过荆棘薯始种植时,已经作为粮食作物,而情禾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只是药用作物,存在于湖区的小范围内。
另外一点显著差异,荆棘薯作为适应性极强的旱作植物,种植几乎没有任何难度,粗犷的栽种方式持续了很长时间。然而情禾的生命力却要娇弱的多,不仅极容易受到病虫自然灾害的影响,而且任何并生植物都可能对其生存造成威胁。也因此,那安人从一开始对情禾就只有精耕细作。
在湖区居民的精心栽培下,情禾的形态不断改良。它的株形更加高大,能长到50-80公分。生命力也变得更强,抗灾害能力获得提升。然而经过许多代那安人双手改良后的情禾,却得到了适得其反的结果。叶片的催情作用持续退化,已远不及原生植物。情禾的名称虽然实在有些名不副实,不过却还是沿用至今了。
培育的结果,也使情禾的谷穗更长,谷粒变得更大更饱满。谷粒的大小形态和地球的黍米接近。最初那安人并没有考虑把情禾的谷粒当成食物,而仅仅当成复种的种子。后来,底层部落民尝试煮食散遗浪费的谷粒,从此,情禾在那安人世界里,开始逐渐转变为粮食作物。
这项重大的转变,深远的影响了那安人的历史进程。而它最先影响到的就是三祖湖湖区部落的社会形态。
情禾栽种和地球的水稻栽种方式相似,其繁复程度也一点不亚于水稻。栽种情禾是一项需要一个大的集体同心协力方能完成的任务。
情禾是喜多湿的植物,而其对温度的适应范围较大,但对土壤条件的要求却比较严苛。和水稻一样,即使原始时期的种植,情禾也需要培育秧苗,而插秧和定期灌溉也是重要的栽种过程。但比起水稻,情禾的生长周期更长,尤其早期品种,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处于种植和生长的过程,因此也必然每年只能成熟一次。
栽种情禾如此辛劳,但对于湖区部落来说,值得欣慰的是,谷粒的产量是比较高的。一年的努力储存的收获,将帮助整个部落在接下来的严寒季节抵抗饥饿。
情禾成为粮食作物,并没有立即改变湖区部落的生活方式。这些部落最开始采取折衷的方式,将抢掠和农作融合在同一种生活之中。忙时共同劳作,战时全民皆兵。不过很快这种低效率的方式被更加清晰的劳动分工模式取代,即一部分人专心务农,另一部分人职业为兵。
这样的职业分配,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其中的弊病也越来越明显。首先,作为人数相当有限的战斗部落,分配出任何数量的战士进行其他生产,都一定会减损部落的战斗力,在与其他部落竞争就容易处于下风。
从事劳作的农民与从战人员相比,体格不济,又需要战士分配力量保护。除了从事生产,农民肩头的另一大负担就是养育部落的新生。在务农环境长大的年轻人更容易厌战而倾向于务农,这又使得整个部落战斗力不断下降。
即便如此,农民的数量也十分有限。因此生产效率始终难以提升,无力开垦更多的土地。粮食产量无法满足部落的需要,这又使掠夺成了不得不为的选择。
农民和战士从最初的团结协作,逐渐变成完全制肘的关系,越来越激化的矛盾无法调和。职业塑造未来,而在职业的竞争中,依靠掠夺而生存的战士阶层逐渐走向了末路。
湖区的男女部落,在其后期已经没有力量互相征伐,而只有将精力投入到周边的其他民族。然而所掠的人口和资源越来越难以为继,自身实力又被逐步消耗。这些部落已经不再有时间和精力培养成熟的战士,战士阶层只有在部落中一步步萎缩下去。
为了存续,只有也只能改变其生存方式,从侵略部落过渡为农业部落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而这种趋势是在整个湖区的部落之间同步发生的,既包括男人部落,也包括女人部落。无人可以幸免,除非自愿选择被历史淘汰的固执者,否则只有心甘情愿接受改变。
大约7000年前,三祖湖的部落已全部完成转化。部落中依然保留了少数的从战者,其肩负的职责已从对外侵略转变为保境安民。而维系部落生存的主力,也是部落成员的大多数,是劳作的农民。
三祖湖从杀戮的战场变成平静祥和的田园,而随着生活方式转变的还有社会形态。
在始湖人的传说中,男人和女人互相杀戮到只剩两个人,被迫“从新开始”。但现实终究没有那么残酷。没有那一次毁天灭地的战争,没有那最终顿悟的灵魂,也没有那朵盛开在仇恨的大地上的爱情之花。男人和女人的和解,仅是以平和而无声的过程逐步完成的。
种植作物获取资源的效率其实完全无法与掠夺相比,甚至也比不上采集和狩猎。但它却是一份长久的,最为稳定和有把握能动性的选择。但要实现这一结果,最关键的条件不是水土、气候以及自然的其他馈赠,而是人力。只有增加人口才能开垦新的土地,种植更多的作物。只有不断增加人口,才能不断开垦土地,保障更大的供给,应对更多的可期或不可期的危机。
然而一个迫切需要增加劳力的农业部落,当然不可能再依靠掠夺人口进行生育,而只有接纳异性参与到完整社会生产与生活之中。这些曾经极端存在的同性部落,不仅开始接纳异性,而且两性很快达到了平权的境地。两性平权,充分调动了所有人口都成为社会的生产力。
三祖湖的蓝人种部落,是第一批终结所谓黑暗时代的那安人,并在随后进入到了第一个繁荣阶段。农业部落的出现,距离史前时代的结束又迈进了一步。
史前时代的最后阶段,亦即新石器时代晚期,湖区部落成为蓝山大陆上最有影响力的那安人。他们不仅开辟种植了农业作物,也在随后的岁月里,率先驯化了那安人世界的牲畜。
湖区的原始居民将农业辐射传播到周边区域,甚至更远的地区。三祖湖文明对那安人世界的影响,到了古典时期原住民后代的始湖人时,达到了顶峰。
史前这场轰轰烈烈的农业革命,农业所覆盖到的地区,原本的性别独权社会形态也都随之瓦解。黑暗的大地被一簇簇明光一块一块照亮。
情禾从三祖湖传播到整个那安人世界,并且一度成为那安人最主要的粮食作物。遗憾却在后来被更加高产的作物逐渐取代了地位。从农业传播来说,湖区文明与其他文明交流中,也吸纳了其他文明创造的农业成果。今天那安人世界几种主要的农作物及牲畜,几乎都有各自不同的起源地,有些甚至存在多个起源地。换句话说,尽管或早或晚,但不同文明确实是在不同时期,互未干涉的,各自开启了自己的农业时代。只是三祖湖及周围地区迈出了最先的步伐。
作为粮食作物,情禾已被边缘化。而其依然尚存的药用性,使其还具有种植价值。目前三祖湖地区仍然是情禾最大的栽培种植区。
情禾这种作物除了物质价值,也承载了湖区民族许多的文化内容。比如情禾的花叫作情花。情花不是所有那安人普遍认同的爱情之花,却是承载和表达湖区民族爱情观的物质实体。
情花是一种橘红色的小花,形态和水稻的颖花相似,每一朵情花都能结出一粒谷子。情花花形更大,能覆盖到整个谷穗。单独一条花穗,称不上美丽,然而每当情禾到达花期,连接成片的情花田,就会变成橘红色的海洋。花海在淡紫色的天空映照下,闪烁着一种神秘的瑰丽。
湖区民族热爱情花,但不仅爱着它的美,也爱它短暂即逝的生命。湖区民族有一种说法,也代表一年中最盛大的狂欢的节日,即“情花三日”。情花只能开三日就会凋零,但三日的情花却是当地人们心目中最美的事物,也是他们爱情观里真实而永久的爱情象征。更长久的相伴也许是另一种玩味,但它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