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二楼的走廊没有多长，登上二楼走廊，刘明修想了想，又回到楼梯口，低声对身边人道，“精诚和阿七跟我盯着丁卯房，剩下四人注意其他房间，在这个过程中，但有其他房间有人探头查看，你们两人一组直接冲进去将其制服，若有确定危险，直接开枪！”
看着几人点头，刘明修带着章精诚和阿七走到了挂着丁卯牌子的房间门口，他深吸口气，左右摆手，章精诚和阿七双手握枪靠在了房门两边。
‘咚！咚！’
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但房门里静悄悄得没有一点动静，刘明修想了想，又敲了两下。
‘咚！咚！’
又等一会，门里还是没动静，刘明修这时忽然开口了，“爷！打扰一下，俺们东家张老爷有法兰西贵客登门，家里住不下了，俺们老爷就将旅馆给法兰西贵客的佣人们住了，所以实在对不住，请您贵脚移步，换个地住吧，您的房费全退给您，还有一块钱的歉意，您给个方便吧！”
说完话，再次等了一会，可房门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这下刘明修觉得有点不对了，他冲门使了个眼色，多年配合的章精诚当即明白地抬枪就对着房门里面门栓的位置开了两枪，几乎同时之间刘明修一脚踹开门，闪身到一边，阿七蹲下身才要对里面准备开枪，却听阿七道，“修哥，是常明慧！你快看！”
刘明修闻言心中不好预感地向房门内看去，不大的空间一目了然，曾经的巡警局副局长常明慧，此时口鼻流血得坐在一张正对门口的椅子上，脸上挂着满含轻蔑的笑容。
“噭！”刘明修一个箭步进去，站到常明慧跟前，他满眼复杂地看着已经失去力量，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几乎七窍都在流血，明显已经活不成的常明慧。
“我问你什么，我想你也不会说了，”刘明修正对着常明慧说话，但就在这时，他猛地一抬头，就跟一下醒悟过来一样，迅疾回头道，“不好！上当了！精诚，阿七，你们快去楼下！其他人盯死二楼，任谁也不准出入！”
“是！”
话语一落，屋子内进来的众人各自散去，刘明修扫了一眼门口的影子，回头点了根烟，他抽了一口，看着仿佛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常明慧，他轻声道，“副局长，值不值得啊？高官厚禄不要，就他娘得跟了共党那帮泥腿子？真不要命了啊？”
常明慧口鼻流血，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他好像已经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眼神也有些涣散，可就是这种情况，刘明修还是能感觉到他已经涣散的眼神极其轻蔑地看了自己一眼，那种感觉甚至都已经超过了轻蔑的程度！
“噭！”刘明修扔下香烟，矮身到常明慧耳边道，“瞧瞧你那个死样，还自杀了？你混这些年都混狗身上去了？当个间谍当成你这样，还有什么意思？要是老子，谁敢来抓我，我就宰了谁，就算没希望了，我能拉一个是一个，能拉一双是一双！怎么？都当了叛徒，还舍不得跟我们这些同仁下手？没希望逃跑就自杀了？佛陀转世啊？真以为自己少杀了？”
“还是说……其实你是为了掩护楼下那人？那人才是大鱼吧？”
常明慧本来涣散的眼神忽然一聚，霎时间一股凶狠之意从瞳孔直透出来。
“噭，都快没气了，还跟我装狠，我好害怕啊，你这么优秀，我给你唱首歌啊？咳咳，听好了。”
“英雄多死无名处，
血涌烈火浸大江，
山河但有雄魂在，
一声干嚎彻四方。”
“怎么样？我唱得好不好？”刘明修嘻嘻笑道。
听着刘明修用极低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平平说出的话，常明慧瞳孔不可置信得越放越大，两行泪水从眼角滚滚而出，就在这时，就像是奇迹一样，常明慧一只手竟然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变得有力地抓住了刘明修的手掌。
“同志——！”那是一声低到仿佛不是人声的声音，但是刘明修还是听懂了！
刘明修紧紧回握住常明慧的手掌，可嘴里却是在道，“常明慧，你不会以为自己一死了之，什么事都没了吧？楼下是怎么回事？识趣点大家都省事，不然别说上命下来，兄弟们再去你老家拿你家人，那种场面，你就算到了地下怕也不愿看见吧？”
“满空山……独立团……药！”常明慧嘴角黑血涌出，手掌无力松开。
听着常明慧最后地低语，刘明修松开了常明慧的手掌，他按上常明慧的动脉感觉了下，又摸了摸常明慧的心脏，确定人真的死了。
刘明修站在常明慧的面前心中叹了口气，擦了擦手掌，走出房间。
“来两个人，架着常明慧走！”
“是！”
刘明修下到一楼，他拿眼一打量，一楼中章精诚正扶着自己留在一楼的巡警起身，阿七站在旅馆门口小心打量着门外，而那个柜台里面的管事，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
章精诚面色难看至极地扶起地上的巡警，走过来道，“长官，碰见个练家子，失手了！”
刘明修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颜色，他走到那个巡警跟前，问道，“受伤了嘛？”
“没、没事，就是挨了一下，打得我眼睛发黑，半天没缓过劲，长官……”
“没事就好，走，我们回去，我们的任务目标是常明慧，至于这里，日后再来算账！”
“是！”
巡警局局长办公室，刘明修对着已经赶回来的局长博平详细叙说了整个过程，最后他道，“局长，整个过程除了那个跑掉的管事，没有引起任何风波，我们也处理了手尾，就算租界那面日后得到什么消息，也不可能找到我们头上。”
巡警局局长博平个子不高，岁数不小，带着一副圆框眼睛，留着精心的小胡子，一身西服斯斯文文，博平听完整件事点了点头，闭眼沉默了一会，之后睁开眼对着边上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女人笑道，“镜屏小姐以为如何？”
中年女人闻言笑道：“公山兄说笑了，我只是代表军务特情处来了解一下情况，仅此而已。”
博平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一名尉官死在共党间谍手中，常明慧……谁想到共党间谍隐藏得如此之深，”博平说着叹了口气，又对刘明修招了招手，“明修，过来坐，这是刘明修，我在奉天军校第一届也是最后一届最出色的学生，现在津海市巡警局内务纠察队和津海市中情分处的一支特情队都由他负责。”
刘明修闻言腼腆笑道：“其实我当初是让那些操典和账目一样的数字弄得头痛，就听说老师的课最省力气，之后就一直在老师家蹭饭吃，我这么惫懒，老师说我出色，我肯定不知道啦，老师，你这么夸我，不是又嫌弃我能吃，想要给我推走吧？”
“你啊！”博平被刘明修说地乐了出来，他指着刘明修佯怒道，“多大的人了，还学少年撒娇？你自己不要脸皮了，是不是我的老脸也要被你扯下来？”
“老师……”
刘明修话才出口，还不等再说，那面中年女人笑道，“公山兄，既然是你高徒，案子也经他手，不如让他说说？”
博平点了点头，对刘明修道，“明修！”
刘明修想了想，说道，“老师，我认为这个案子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常明慧在五年前我和老师来到这里之时就已经是巡警局副局长位置，我觉得再查也是往前查，只是怕没什么结果。”
“除此之外，常明慧敢自杀？就证明他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甚至还会留下一些误导性的东西，现在唯一可以研究下的地方，我想就是那名被杀的三十八师尉官了，只有吃透他，才能获得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但我想城外三十八师不会让我们插手吧？”
博平和中年女人听完没有说话，一时间屋子沉默了片刻，之后中年女人起身告辞，并没有再说什么。
等着女人走了，刘明修看着博平的脸色，小心问道，“老师，我是不是给您丢人了？”
博平横了他一眼，说道，“中规中矩，丢什么人，刚才那女人你要记住了！以后说不上还有打交道的时候。”
“啊？老师，什么意思啊？军务特情处？”刘明修反应过来，蹙眉道，“老师，难道这些人还要将爪子伸进您的地盘？”
博平冷笑一声，说道，“有什么奇怪，看看当年南部军校出身得教导人员，不说加入共党那些，现在哪个不手握大权？就算奉天军校出身的也大多身居高位，哪有像我一样在津海市做个不入流的巡警局局长位置？虽然还让我兼任个津海市中央特情分处的职务，可津海市这种随时沦陷地方的处长又值钱什么？”
“还不是没人敢来，便塞在了我的头上？别的地方军务特情处不敢踩中央特情处的边，我这里却是空有两个名头却有名无权的大大的流油肥肉，又有现在因为前线战事，对方还占着天时地利，你猜她会不会想上来咬两口？”
“咬两口？”刘明修阴冷笑道，“就怕崩掉她满嘴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