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孩不同于阿纳密迦的战士那般粗糙野蛮,他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留着利落的短发,干净又柔顺,个子不高,仅比身形佝偻的杰迪尼高上那么一点点。
杰迪尼看到这个礼貌的男孩,感觉心中舒服了一些,忍不住又看了第二眼,只是第二眼,让他心中暗叹了一声:这孩子虽然身形偏瘦小,但他的实力可绝对不像他的样子那么弱啊。
他的感想来自于男孩的双臂,那双手臂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法术符咒,从肩膀一直延伸到手指尖,蝇头大小的扎尔沃语文字,粗略的看起来得有数万字。杰迪尼不懂法术,但是他知道,这是法师惯用的手段:在自己的双手上刻上自己已经掌握了的法术,这样在施术的时候,可以不需要吟唱咒语或撰写符文,施术速度会快很多。不过这样的做法有一定的风险,因为攻击性的法术若是失败了,不稳定的法力波纹很有可能让写着符咒的双手爆炸,从而落下残疾。因此,只有对自己的法术有绝对信心的法师,才敢在自己的手臂上纹那么多的咒符。
杰迪尼不太懂扎尔沃语,也不懂法术,但他知道,按照双手上所刻的符咒密度来看,这个青年单单一只胳膊上的法术,可能就要比阿纳密迦的全部法师所掌握的法术都要多。
“不愧是王族的法师,这么年轻就掌握了这么多的法术”杰迪尼心中感叹道,因为阿纳密迦的人崇尚最直接的武力,很少有人会去研究法术,甚至战士中的主流声音认为法术是邪道,不值得推广,导致部落中的法师少之又少,而仅有的几个法师,会的也仅仅是如治疗术等基础法术。
至于他身边的的灰袍青年,看起来则邋遢很多,乱糟糟的卷发垂在脑后,刘海遮到了眉毛,他的个子比梅卡要高一点,像是个奥贝安卡族男人该有的平均身高,长相也算是俊美,只是他的眼镜太过细长,透漏着阿纳密迦战士少有的奸猾,杰迪尼因为这个青年的眼神,瞬间对包括矮个子男孩都失去了好感。
奸诈的人,法师,这两个都是对阿纳密迦部落来说最危险的人。
“终于等来您了,杰迪尼大人。我是奥塔卡首席宗师克里罗加?米特斯尼的孙子——克里罗加?梅卡。”名为梅卡的男孩,看出了杰迪尼好像在想什么,连忙自我介绍起来。
“哈哈,原来是克里罗加家族的人,怪不得一表人才。”杰迪尼听到对方的身份,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克里罗加是奥塔卡大都最强的法师家族,或者说,也是克里大陆上最懂法术的生物,正是他们的祖先克里罗加在普罗达找到克里斯多的神迹之后,第一个整理出了克里斯多之神所赐予的力量的另一种使用方法,那就是法术。
从那之后,这个大陆上的所有法术,几乎都是通过克里罗加所创造的法术咒符为基础来进行改进的。
“让杰迪尼大人见笑了,这是兹诺思特?瓦拉提,奥塔卡的高级匠师。”
名为瓦拉提的匠师没有说话,只是咧开嘴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张嘴和他的眼睛有着一样的弧度。
“竟然是匠师。。。”杰迪尼心里也大概理解了这两个青年为何气质如此不同。匠师和法师不一样,他们和克里罗大陆其他普通奥贝安卡族人一样,都是不具备使用神赐力量的一族,在这一点上匠师和阿纳密迦等部落是一样的,但是匠师们没有追求力量,而是转而利用聪慧的头脑,制造武器和机械。
匠师们不同于法师,他们是一群邋遢,功利的疯子,往往为了所谓的工业杰作没有底线。战士们有一句玩笑来形容这两个奥塔卡最重要的职业:法师探究自然,匠师毁灭自然。这虽然是个玩笑,但也能看出来在众人眼中,匠师是个多么强大但是毫无底线的群体。
匠师们的祖先叫兹诺思特,他是最早期改造原始武器的人,也是造出了这个大陆上第一个具有机械概念的武器的奇人,兹诺思特一生痴迷于武器和机械的制造,所以没有妻子,更没有子嗣,但是他的学生遍布各地,在兹诺思特去世的时候,他的学生决定集体改姓兹诺思特来纪念这个提出了“科技”的巨匠。
从那之后,匠师们如果想学习核心的科学技术,就要改姓兹诺思特,才会有高级匠师愿意教授。奥贝安卡族大部分都尊重两样存在,一个是克里斯多之神,一个是自己的祖先,而这些匠师们却不以为然,他们对克里罗大陆唯一的神克里斯多保持着一种探究的态度,但不会带着丝毫敬畏,关于后者,他们也不会觉得改姓之事毁掉了祖先的名誉,因为“祖先”的概念在这些疯狂的匠师看来根本不重要,他们更在意未来。
杰迪尼笑呵呵的也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瓦拉提的所谓“招呼”,也仿佛是在和梅卡说:“我接受这个人的无理,谁让他是匠师呢。”
杰迪尼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个年轻人回到案前坐下,他自己也慢慢的走向大帐中心的案子前。
“想必二位从奥塔卡大都前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通知老头子我?亦或者通知阿纳密迦部落。”杰迪尼一边缓缓地坐下,一边长驱直入,直接问了起来两个年轻人的来意。
梅卡看来也知道这个看起来残疾佝偻的老头子是个什么性格,看了一眼瓦拉提,发现瓦拉提也正微妙的看着自己。
“杰迪尼大人,我们此次前来,其实是向您寻求帮助。”梅卡扭头看向杰迪尼,一脸真诚的说道。
杰迪尼双手环胸抱住,随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能帮助大都的人,是阿纳密迦的荣幸,只是不知道二位需要老头子做什么?”杰迪尼听到了“帮助”二字,其实有点意外,他不确定对方所谓的“帮助”,是单纯的帮助,还是一种礼貌的威胁?
梅卡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杰迪尼后面的萨奇拉。
“萨奇拉,你先出去,还有你们两个,全都去外面等着。”杰迪尼一眼就懂了梅卡的意思,便吩咐萨奇拉以及屋内的两个仆人去外面。
“额,好的。”萨奇拉对来者并没有太多善意,但是既然杰迪尼要求他离开,他也只得离开。
萨奇拉掀开门帘之前,不忘甩给梅卡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你的假腿技术太落后了,这样对于你的腰椎磨损会很严重。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改进一下。”一直没有说话的瓦拉提突然开口,让杰迪尼都吃了一惊。
主要是杰迪尼没有想到,这个青年虽然长相偏向奸猾,但是声音却是浑厚沙哑,让人感觉他似乎阅历不少一般。
梅卡尴尬的抿了下嘴,他虽然善良,但是也很不擅长和这个认识多年了的匠师打交道,瓦拉提和其他的匠师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丝毫不看场合和别人的看法。
“杰迪尼大人,真的不好意思,瓦拉提他太喜欢研究机械了,看到一些东西,可能就想试练一下他的技术。”梅卡怕杰迪尼对瓦拉提的话语不满,所以帮忙打起圆场。
“哈哈,确实如此,他说的没错,我确实也觉得我们阿纳密迦这帮瓦瓦然人的技术太烂了,用这个假腿还不如直接要我这个老废物的命呢。如果有机会,还真希望瓦拉提先生能帮我改进一下。”杰迪尼倒是笑了,表示丝毫不在意。
“杰迪尼大人怎么可以这么说,您在第二次西南大战的时候,利用地形,以一人一盾,和奥塔卡的百人大军对峙了三天,并成功的杀死了领军的将领——山峦子爵。”
“原来他的全名叫做普罗达·施迈杰·山峦啊。”
杰迪尼心里暗笑了一下,悄悄地记起了这个被他一盾砸死的将领名字。
奥贝安卡族和克里大陆大部分智慧生物都采用同一种姓名读写方式:
姓氏+表名+里名。
姓氏是家族的名字,采用最原始的扎尔沃语,扎尔沃一词名为源头,代表着奥贝安卡族最初的原始文化,一般继承于父亲,少数来自母亲,一个姓氏往往代表着祖先曾经做过的事情,比如梅卡的姓氏“克里罗加”,意思就是“法术”,代表着他们的祖先发明了法术,是至高的荣耀,因此,祖先的姓氏要放在最前面。
姓氏之后的是表名,也是采用扎尔沃语,是由父母赐予孩子的名字,代表着父母的希望,杰迪尼的表名“杰迪尼”,意思就是“冲锋”,后来的杰迪尼也确实如同一只恐怖的猛兽,冲锋在第二次西南战争的阵前。
只可惜,杰迪尼除了自己的表名以外,读不懂几乎任何人的姓氏和表名的含义,倒不是因为他文盲,相反,杰迪尼在阿纳密迦还算少数文化较高的一批人,只是因为他学的并不是扎尔沃语,而是诞生不过两百年但普及的更成功的诺瓦伊语。其实当年也是因为扎尔沃语太过于繁复,无法大范围普及,导致会使用语言文字的都是贵族王族,底层的平民无法受到教育,造成了严重的交流的障碍。因此,在各个部落间走动的商人们,才发明了一种简单易懂的新语言:诺瓦伊语。其实诺瓦伊一词的发音“诺瓦伊”也是扎尔沃语,意思是:新生。
诺瓦伊语简单易懂,语法格式固定,有时候仅仅两个字符,就能代表很深的含义,所以深受人们欢迎,导致很多人甚至不再会用扎尔沃语。诺瓦伊语从此作为一个里名,点缀在表名之后。大部分人的里名都是由父母起的,也有一部分人没有里名或者对自己的里名不满意所以长大之后自己起一个里名。
面向大众的时候,里名对一个活人并不重要,只有当一个人死去之后,里名+死者生前最高职位会作为对死者的尊称使用。平时的话,一个人的里名,也只有少数朋友才知道,因为这样的话,这个人牺牲的时候,才能有朋友帮忙把死者的全名刻在墓碑之上。
还有就是对于贵族来说,里名可以用来表示他的最高荣耀。被杰迪尼杀死的奥塔卡将领,他的里名是山峦,所以他死后的最高荣耀就是他的里名+最高身份,所以就是“山峦子爵”。而杰迪尼的里名是“巨盾”,而他所担任的最高职位是副酋长,在死后会被省去副职,变成纯粹的酋长,也就是“巨盾酋长”。
这就是克里大陆大部分智慧生命的起名方式,祖先的血缘与父母的祝愿,还有对未来的希望并存。虽然现在的人们很少会使用传统的扎尔沃语交流了,但是作为名字,他们还是得至少会写会用扎尔沃语来读自己的姓氏和表名,这是他们无法抛弃的传统文化,而诺瓦伊语只能用来读写自己的里名。所以杰迪尼对自己的名字一直都很自豪:奥斯维(复仇)·杰迪尼(冲锋)·巨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