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舟回到房中,玥儿也有些依依不舍,说道:“高府管得很严,真怕你一去之后,咱们见面次数少得可怜。”
翔舟说道:“这些日子你对我这么照顾,我一定想法子多和你们见面!”
不一会儿,少遐也来了,嘱咐她说道:“高家的长子高鸿飞与我有些交情,他的生母,也就是高大人的第一任夫人,不幸因难产而逝,高鸿飞为人正直宽厚,我们曾在一起读书,你入府后若遇到什么难处,尽可以找他帮忙!”
翔舟点点头,说道:“多谢小虾米一直为我着想!”
少遐笑中带一丝苦涩,说道:“能为你多少做点事,是我最开心的!”
第二天,晨光起,秋意浓。
高府的轿子早已候在明德山庄外。
老爷明万里环顾四下,只见除了四个轿夫,仅有一名家丁随行。他问高府来的侍从:“你们家主子没来吗?”
侍从回话道:“主子今天身体不适,只派小的们前来恭迎翔舟姑娘进府。”
明万里转头狐疑地与夫人叶文君对视片刻,交换了眼神,不禁慨叹人之命运,且遇且行,遇之战之,遇之解之,终能平之。
叶文君悄悄拉住翔舟,低声嘱咐道:“闺女你记住,遇到任何烦心事、任何困难,尽管来找干娘,知道了吗?”
翔舟在泪光中点点头,拜别了明家。上轿的一刻,她回望林成桐,举起手中的佩剑给他看,她紧紧握着,无所畏惧。
高府的朱红大门缓缓拉开,徐翔舟的轿子终于落地了。
大门处早早站着一个神情喜色的中年妇人,着一身华丽衣裳。翔舟暗自猜测着这是谁,幼时她仅见过姨母一次,经年累月之后,回忆早已空空如也。
轿帘刚被掀开,中年妇人立即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地说道:“这位就是从徐家庄来的翔舟姑娘吧,你可以唤我金二娘,请随我来,我带你去拜见高夫人,以后我这把老骨头还要多多仰仗小姐的恩德呢!”
金二娘的年纪要比翔舟的母亲更年长一些。翔舟被她那过于热情的笑容以及客气话,簇拥着进了府。
高府气派得抵得上十个明德山庄。翔舟看着这豪华的府邸,却觉得不似在明德山庄惬意。这时一个打扮得很是玲珑精致的小姐,从花园的假山旁走过,她停住了脚步,对翔舟说道:“这就是那个走投无路来投奔我家的丫头?”
金二娘立即卑躬回复道:“是是是,回大小姐的话,奴才正要带她去给夫人请安。”
翔舟心中嘀咕,她就是姨母的女儿。
大小姐轻蔑地看了一眼翔舟,问道:“是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呀?还带着一把剑?高府的规矩,不准带武器入府,你们是怎么搞的?”
金二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老奴知错了,请大小姐责罚!”
大小姐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今天饶了你。若有下次,板子伺候!”
翔舟说道:“我出生在汾水雷鸣寺旁的徐家庄,不是穷乡僻壤,倒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如果以后有机会,大小姐可以去徐家庄游览一番。”
大小姐一听,觉得这真是今天最可笑的笑话,她哈哈大笑着,笑声放肆而充满嘲讽,说道:“这是什么傻话,一听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我们游玩都去江南一带,谁要去你说的那个什么庄!金二娘快把这丫头带走,说话不知深浅,我真是笑得肚子都疼了!”
翔舟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还是忍住了,她脑子里想着林成桐告诫她的话:不惹事,绕指柔……她心中默念着,让自己平息不悦的情绪。
金二娘急忙拽着翔舟的胳膊逃开了。待走出数丈远后,她才教育翔舟道:“在大小姐面前,就别逞嘴皮子工夫了,害人害己啊!”说这话时,金二娘眼睛里可没了刚才在大门口的那副喜色,瞬间换上了稍显嫌恶的神情。翔舟不再说什么,她知道金二娘生怕被自己拖累,吃不了兜着走,一看就是两面三刀,以后小心就是了。
翔舟跟着金二娘来到高府的厅堂,只见匾额上题着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凌霄堂。厅堂中央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珠光宝气的夫人,嘴角微微含笑,眼神却十分凌厉。
翔舟心中思量,想必这位就是我姨母高夫人了,可瞧着却有些盛气凌人。翔舟保持了一段礼貌的距离,向高夫人行见面礼。
高夫人缓缓起身,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那可怜的姐姐和姐夫,真是命薄,好在你如今能有个容身之所,进了府里也算是你爹娘替你修来的福气,你且好好珍惜吧!”
翔舟应了一声:“是,姨母。”
高夫人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喊姨母听着怪拗口的,你要是喊得不习惯,就和他们一道称呼我高夫人吧!”
翔舟心凉了半截,应了一声:“是,高夫人。”
但她没忘自己进府的缘由,她说道:“爹娘的死因很是蹊跷,翔舟想请高夫人帮忙查……”话未说完,高夫人已经站起身,打断了她的话,说道:“痛失双亲,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事已至此,还是早日走出悲痛得好,若是整日疑神疑鬼的,你爹娘泉下有知,也难安心呐!”说着,高夫人微微扶了下额头,又说道,“今天我身子不舒坦,你也早些跪安吧。”说完转而向金二娘看了一眼,金二娘立马懂了夫人这眼色的意思,飞快地拉着翔舟出了厅堂。
翔舟的心彻底凉了,这进府第一天,大小姐出言不逊,姨母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还不肯帮她彻查真相,翔舟此刻深感孤立无援,她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佩剑,眉头深锁,深深叹气。
她被金二娘带到一处名为“沁云居”的别院,院如其名,倒是跟高府的富丽堂皇极不相称,可谓是清幽朴素,说白了就是极为寒酸。翔舟倒是不以为意,身在别家,有屋可避风就可以了,粗茶淡饭也无妨。
金二娘安顿好了翔舟,离开时,告诫她道:“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没事别到处乱跑,好好在房里待着,吃饭时自会有丫鬟来传话。”说罢就走了。
翔舟一个人待在房里,直到午饭时,才终于见着了一个人。一上午无人问津,“沁云居”好似被世界遗忘了一般。一个丫鬟前来送饭,说道:“今天老爷有事不在府中,夫人吩咐了午饭就在房里用膳就好。”说完又剩下她一个人,在这空空荡荡的房中,她感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了这里,漫长的时间啃噬着她。
突然院中传来一阵吵嚷声,翔舟走出房门,查看发生了何事。只见一帮人气势冲冲地冲进院来,为首的正是在假山旁见过的高家大小姐。
大小姐玉手一指沁云居,向浩浩荡荡的一群下人们厉声说道:“搜!我不信找不到!所有角落都不许放过,我倒要看能藏到哪去!”
翔舟急忙拦住,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凭什么搜这里?”
大小姐撇嘴说道:“凭什么?我在我家找东西,还需要一个外人问我凭什么?真是岂有此理!”然后又向下人们喝道,“你们耳朵聋啦,还不快照我的话去做!”
众人将翔舟硬挤到一边,乌泱泱闯入房中,翔舟被推倒在地。
翔舟不服气地质问道:“你怎能如此蛮横不讲理!”
大小姐哼了一声,说道:“跟你需要讲理吗?小偷!”
翔舟说道:“你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我!”
大小姐说道:“现在还挺横,等会找到了,看你拿什么横!”
翔舟说道:“快带你的人离开!不然我……”
大小姐挑衅地说道:“不然怎么样?这可是我家!你最好给我小心点!不想待,你就走啊!大门可为你开着呢!”
翔舟心中一腔愤懑之气,无处宣泄。她站在原地,攥着拳头,握紧佩剑。
大小姐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索性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幽幽地说道:“真是懒得跟你废话!”
翔舟脑中环绕着林成桐的声音:“不惹事……绕指柔。”她手中的佩剑越握越紧,不禁反问:“那若是旁人惹事呢,还要柔吗?我不甘心!”
这时,下人们从房里搜完撤了出来,领头的侍从在翔舟的包袱里翻到了她珍藏的翠竹包。侍从手捏着翠竹包,小跑着来到大小姐面前,谄媚地回话道:“大小姐,小的只搜到了这个小布袋,其他暂未发现有何异常。”
翔舟一看是爹娘的遗物,马上冲上去欲夺过来,但被人多势众的仆从们拦住了。
翔舟急切地喊道:“你把它还给我!”
大小姐斜眼看了侍从一眼,嫌弃地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侍从恭敬地回话道:“布袋内只装了一张药房的纸张。”
大小姐怒目而视,一把将小布袋扯过来,问道:“什么?费了半天工夫,你们在里面就找到一张破纸?每天供你们吃喝有什么用!气死我了!”
侍从连忙解释道:“这布袋正好可以装大小姐的首饰,若是能找到其他布袋……”
大小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将布袋里的纸张揪出来,将其撕个粉碎。
一瞬间翔舟的心碎了,哭着喊:“你别撕!”但已经晚了,破碎的纸片早被高家大小姐丢弃在地上,踩在脚下。
翔舟有些绝望地低喃:“那是我爹娘留给我的遗物,你快还给我吧……”
听她这么一说,大小姐吓得从碎纸上跳起来,慌乱得把布袋甩得老远,自己躲出去一丈远,好似她手中刚才握着的是一条毒蛇。
大小姐语调有些哆嗦,向周围的侍从下令道:“快!快把这些东西弄出去!烧掉,烧掉!死人的东西,晦气!”
眼看着下人们就要动手拿扫帚簸箕,翔舟拔出佩剑,忍无可忍地对着人群喊道:“你们谁敢动一下!”
侍从们面面相觑,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翔舟冲破拦着她的人群,将地上的翠竹包捡起来,快速地拂去浮沉,将其塞进胸前衣服的夹层中。再看一眼地上的那一摊碎纸,那是救不回来了。翔舟眼中冒着火星,向高家大小姐逼近。
大小姐连连退后,向周围的侍从们喊道:“你们死了吗,快拦着她呀!”
翔舟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贵为府上的小姐,却如此蛮横不通人情,真是玷污了高府的名声,也让我从此小看了你!”
大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她扬起手来,准备给翔舟一个巴掌。手刚抬起,就被翔舟先发制人。翔舟眼疾手快地用胳膊挡住对方的手掌,然后用力一推,翔舟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夹杂着愤怒的火焰,高家大小姐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重重推倒,狼狈地摔在地上。
大小姐发疯一样喊道:“这个该死的丫头,竟然敢打我!来人啊,快把她给我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