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是南海龙王的侄女,说是好奇隄山的奇珍异兽,特地来小住几日。
不愧是水生水长,那女子生的水灵灵的,一言不合就脸红。
但奇珍异兽那些简直就是放屁,琉璃主来这么久连蚊子都没见一只还奇珍异兽,摆明了垂涎战神的美色。
她看着女子娇羞掩面的笑容,莫名有些受不住。可恨的是那女子拿出绣花针来,要与她一决高下。
琉璃主拿着绣花针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下:“我怎么会这种东西。”
女子浮夸捂胸:“可我听说琉璃阁沿袭凡间传统。”
琉璃主沉默了一会,发现自己竟然被她说服了。
她深思着向战神告辞,然后闭门不出数月。
数月后她推门外出跑生意,十指满是针扎过的红点,而弃在阁中的绣品仍不堪入目。
那单生意,好巧不巧,恰是南海龙王的侄女。她要琉璃主把自己秀的荷包带给战神,言笑之间,莫不嘲讽。
见她眉眼弯弯要与自己一决高下,琉璃主怒了:“你TM是不是有毛病,老子又不是呆闺房惨兮兮等出嫁的凡间小姐,比什么刺绣,不如打一架啊。”
于是她们真打了一架。
琉璃主打架,就是使使法术掐掐打打抓头发。南海龙王的侄女没料到她这一招,被抓的蓬头垢面在南海的沙滩上哭了三天。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琉璃主脾气暴躁,有家暴倾向的消息不胫而走。
琉璃主最烦勾心斗角,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但她只顾自己暴躁,无心追究。
在她暴躁期间,天玑星君来琉璃阁提亲。
她考虑了六个月。六个月过去了,凡间春光融融,莺飞草长。琉璃阁幸而窥得一丝春机。
她在阁前的合欢树下拾得一朵合欢花,合欢经雨水冲刷,绒毛掉的只剩几根。
满地花肥,她只拾了几朵,随手一扎,遣人送给战神。
合欢蠲怒,萱草忘忧。
……
这次是司命星君将我摇醒的。
她摸了摸我的脑门:“你招了什么玩意,梦魇如此久。”
我将琉璃心拿出来给她看,她唔了一声,又懒懒躺回美人塌上:“琉璃主啊?”
“那两个人真是造孽哦。”她感叹道,伸手拨开眼前枯黄的树叶,“纠纠缠缠几百年,最后还不是……都死了。”
我知道司命星君见多识广,千万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事也清清楚楚,便问:“她娘是怎么死的?”
她微微挑眼,笑了一笑:“说来不过一个痴情女与负心汉间的故事。她娘竟然一时魔怔了,生生剜心而死。可恨这世间多少前车之鉴,却仍有人前赴后续。”
我表示听不懂,于是她简略地说:“琉璃主她娘未婚先孕生下琉璃主,后来发现作为作为豪门的琉璃主她爹不肯承认这个孩子,一熬熬这么多年,直到琉璃主她爹纳了第六房小妾,琉璃主她娘万念俱灰,一刀子捅死了自己。”
“那琉璃主岂不是很伤心?”
“那是自然,唯一的亲人这么死在面前。好在她娘早备好万全之策,请天帝赐婚。没几月,便是战神与琉璃主大婚。”
“可战神与琉璃主婚后……”
“那都是道听途说。”她皱眉,“我倒觉得他俩好的很,不然战神为何坚信琉璃主没死。”
我一听又懵了:“所以琉璃主到底死没?”
她仔细想了一会:“和死没什么差别。”
那就是没死了。
我问:“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嘛?我要把战神的心脏给她。”
司命星君想了一会:“那你听我给你讲讲战神的生前事。”
战神摇光星君情商非常低,这是仙界人人皆知的。
千古来多少女仙拜倒在他脚边,然最终被他的冷漠无情与不解风情赶走。
但这不怪他,毕竟这情商是遗传的。战神之所以为战神,自然是承担得起生死离别,看得淡世事无常。若是沉湎于男女情长,岂不耽误正事。
于是千年战事,一路走来,只胜不败。
与琉璃主成亲时天界还派兵守着魔界等魔君放人,有琉璃阁助力,对仙界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琉璃阁向来守信,所有有关魔君与真神下落的消息都一五一十地上禀天君。
仙魔两方暂时相持,直到传来真神长曦神君在魔界与魔君合同流污的消息。
那是极为凶险的一战,天兵深入魔界,与魔君大战十几日夜。
魔界东方被战火燃亮了半边天,只是真神仍不见踪影。战神不吃不喝与魔君过招几日,本是疲累之至,又受奸佞小人陷害,不慎中毒。
战神一倒,六军无主。天界无奈迅速撤军。
事关仙魔大战输赢,天帝不得不亲自出面请出太上老君为战神炼药解毒。那毒甚险,也极为古怪,需上万年的神木扶桑木作药引。
扶桑木为神木,又有上万年树龄,自然早已修炼成精。用其作为药引,未免不残忍了些。
于是炼丹卡在这一步,一时没有进展。
期间天界见证了战神夫妇的日常,琉璃主日日对战神冷嘲热讽,战神一声不吭,偶尔气得急了回一两句。
彼此不打架不摔东西,但对对方却没有一句好话。
这大概是琉璃主与战神呆得最长的一段时间。随后战神情况江河日下,毒溃烂至心口,死期指日可待。
也是奇怪,经过一段调养,战神不治自愈。随后又生龙活虎地上了战场。
与此同时,琉璃主一声不响地死了。
一段往事终了。
司命讲故事十分精辟,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没有为什么。
我问司命星君:“琉璃主的死是否与战神的不治自愈有关?”
她露出一个笑容:“你猜啊!”
吊人胃口向来是神仙的拿手好戏,何况是无所不知的司命星君。
于是我猜:“我猜琉璃主一定是用自己的阳寿续战神的命。而琉璃主之所以名为琉璃主是因琉璃阁中有一颗上古混沌时遗留下的琉璃,琉璃主的任务便是负责看护这琉璃,至于杀人放火什么的是副业。”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琉璃乃上古神物,逆天而行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简单续命。而作为琉璃主,失去神物必然受到反噬,以致消香玉陨。这心脏便是那上古琉璃。”
司命星君“啧”了声,拿起团扇轻轻遮了脸,透过薄纱,隐约可见她嘴角嗜了笑,“偶尔还是智商在线,我是低估了你。”
“我还猜,琉璃主死后无尸身,也与这琉璃心有关。”
司命道:“那是自然,这琉璃乃上古神物,不会少了守护的琉璃主。你去隄山,东有泰泽,其中多龙龟。去了便知晓。”
我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有惑未解:“战神战无不胜,妖魔鬼怪间除魔君鬼帝妖王外,无人能敌,为何会在一场不见经传的战役中丧命。”
司命淡淡道:“琉璃心医伤不医心,离了琉璃心续命的战神自然是命不久矣。”
“那他为何要将琉璃心剥离?”
“有借有还而已。”
日中天,隄山一片郁郁葱葱。
正是大晴天,暑期未消,晒得垃圾桶要骂人。
远远瞧见山脚有个鸦青色身影,凑近了,才发现原来是苍术。
他仍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扮相,拿着扇子的手微微摇了一摇:“小桐仙子,几日不见,有没有想我。”
这人甚是奇怪,我懒得理他:“你来这里干嘛?”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是等你,昨夜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今日你有求于我。”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懵逼:“我有求于你?”
“小桐仙子不是要去泰泽找龙龟?”
隄山布了结界迷障,凭我一己之力自然是难以抵达泰泽。于是我问:“你能怎么帮我?”
战神与琉璃主布下的迷障,寻常仙不敢硬闯。
然而苍术露出一个瘆人笑容,将我一拎,腾空而起。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呼呼风中,他说:“你说的那秃头是南方宝生佛,那香龛是他所赠。”
我回道:“是吗?那骗我出家说要收我作关门弟子的秃子是宝生佛。”
眼见要撞上半空屏障,他略停了一瞬,手指一点,屏障便碎作万千流光。
流光徘徊于脚下,如同行走在天河之上。
我:“帅啊!神君你缺不缺脑婆?”
苍术神君:“……”
就是这姿势不太好。
他道:“起先我以为你是他的私生女,毕竟那些佛祖个个清高得很,不会无缘无故套近乎。只是你修为这么低,是我多想了。”
那谢谢你啊,知道自己多想了
转瞬便到了山尾的泰泽,一眼望去,茫茫乎不见尽头。水是苍白,与天接壤,水天一色,谓为壮阔。
山间有隄水注入泰泽,水泽交接处,有一座小亭。
想是近乡情怯,那颗琉璃心变得滚烫。
我想战神真是可怜,整日怀着一颗忽冷忽热的石头心,怪不得最后要还给琉璃主。
小亭北面有一道楼梯直通水底,不知通向哪里。
那水底黑黝黝,深不见底。
我蹲下撩了撩水,问苍术:“我不会要从这里下去找那什么龙龟吧?”
他道:“不用,龙龟与琉璃主交好,自然是能感受到琉璃主。”
说罢,他不再开口,垂眸看水面。
我闲着也是闲着,酝酿一会开口问:“司命说出来混,欠人的都是要还的,你帮我两次,你想我怎么还?”想了一会,补充一句,“只要我能帮到。”
我扳指头算了算,先前他扔我的那一把灵药便足以让我倾家荡产,如此一来,我这一家非得饿死。
果然龙就是阔,住得地方也壕气,一出手就是天价。
只是龙这个物种,有一点丑。别要我以身相许就好说。
然而事实证明我想多了,苍术酷炫霸道拽地一笑:“小事情。”
霸道总裁请爱上我。
不过多时,眼前的水面出现了一道分流,一条水线直朝亭子奔涌来,两侧的水以迅雷之势卷向两侧。
隐约可见水底一片龟壳,却是金色。
待它浮上水面,我拍拍苍术:“唉神君你亲戚。”
龙龟,顾名思义,龙首龟身。
苍术没理我,问:“许久不见,冒昧问一句玄武执明神君可还好?”
那龙龟一双眼睛看着他,微微歪了歪头。
苍术道:“可惜了。”
虽搞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但我没忘此行的目的,便将那颗石头般的心搁在龙龟面前。
龙龟一双眼睛瞧了我一会,低头,竟将琉璃心衔进嘴里。继而转身,沉入水底。
待龙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问苍术:“你说的玄武执明神君是谁?”
“琉璃主她亲爹。”
“喔,渣男。如果龙龟是他养的,那他岂不是想要琉璃主活过来。”
“琉璃主终归是他女儿。”
我仔细瞧他一眼,他说话时,微微眯了眼,目中锋芒尽敛,看不清城府,却叫天地为之失色。与平日抑或传闻中傻傻分不清的小皇子相差甚远。
就这样看了一会,忍不住掐自己一把。
再一思量,重振琉璃阁对天界百益而无一害。再加上此事由他促成,琉璃阁自然对他……
靠,本垃圾桶是被人赤裸裸地利用了。
好心机呀好心机。
一想就来气,于是我狠狠踢了他一脚。
被踢得一脸懵逼的苍术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