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云带着楚凌风来到山下,解开了头上的十几根辫子,盘成了发髻,从下摆上扯下了一根布条,缠在头顶。
“你叫什么名字?”高行云问道。
“楚凌风,楚是楚国的……”
“不必解释了,现在开始我叫楚行云,记住了?”态度十分强硬,“一会要下山了,一定别被看出来,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爹,到了山下咱们就分手。”
当听到要分手时楚凌风慌了。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棵大树,能够保护自己,如今却要把自己抛弃,想想自己一个人,怎么在满是乱兵的环境中生存?
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高行云回头看了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泛着泪水,向高行云磕了一个头,说道“您收下我吧!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高行云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真想跟着他,他犹豫到底该不该把他带在身边,自己一个人都是自身难保,何况自己还有使命在身。
高行云咬了咬牙“不行,下山就得分手!”
楚凌风跪在地上,见高行云渐渐走远,赶紧追了上去。
当他们走过山头,却发现山下原本繁荣的村庄,全部化为了灰烬,远远的望去,没有一个人影,烧焦的气味隔着几百步都能闻到。
被拉倒的土墙,无头的尸身,成片的血水被冻住,像紫黑色的水晶,走进村子里,街头横着一具具冻僵的尸体,到处是肢体,到处是血凝成的冰。
楚凌风难以忍受这些场景,他害怕见到无头的尸体,他也害怕脑海里想起父母的面容。
“这些都是天雄军干的吗?”
“全部都是。”高行云双眼燃满了怒火,他曾经见过这些人,如果说燕人是太一遣下的瘟疫,那么天雄军就是和太一作对的妖魔。
整个村庄没有一个活口,连水井都被填埋了。
楚凌风虽然饿得发昏,但还是紧跟着高行云,生怕被抛弃在不毛之地。
这时,高行云隐隐听到一阵马蹄声,立刻拉着楚凌风来到一所残破的小院,对他说道“你藏起来,千万别被发现!”
高行云手脚极其麻利,向着面前的土墙助跑了几步只两脚就翻上了房屋。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地上也没有杂草的痕迹,想来主人并没有走多久,或者说并没有被走多久。
村外一个年轻人骑着马向村子这边驰来,对着后面大喊道“大哥们,别追了,不就偷了只羊吗?”
年轻人头戴毡帽,身穿胡服,脚蹬皂靴,十几根辫子在脑后一摆一摆的,时不时的转过身去放冷箭。
几支箭全部射中了身后追击的三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几人稍微停了一会儿便继续追赶。
三人像狼群一样,分开夹击年轻人,长枪几乎就在他脑后刺击,其中一个想把长枪掷出去,犹豫了一下,放弃了这个想法,三人都是重骑兵,马也是满身铁甲,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年轻人看着长枪从自己旁边消失,笑道“追不住了吧!哈哈……”却见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只见一个士兵纵身一跃换乘到了旁边的战马,双腿一夹,来到了他的面前。
士兵满脸笑容的说道“你倒是跑呀!”,说话的同时不忘舞起长枪向年轻人刺去。
年轻人晃着脑袋摆着身体,竟然将刺击一一躲过。
士兵惊讶之中露出了恼怒“呦呵!厉害呀!”
小伙子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大哥你们别追了!我赔你羊还不行吗?”
另一边的士兵大怒道“赔?我让你陪葬!”,士兵伸手想过来抓他,没想到小伙子竟然紧急减速,舞起铁锤一锤砸在那人的背上,可以看出此人不论是骑术还是武术都极为高超。
年轻人翻身下马,跑进了村庄,正好进入了高行云所在的街道。
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高行云叫了他一声,“嗨!来这儿!”那小子对着高行云就是一箭,射在了屋顶上,若不是高行云躲得及时,恐怕就命丧黄泉了。
“是我呀!”
“高行云?”燕将回头看了看正在追赶的几个士兵,赶快跑进了屋子,说道“我让人盯上了!三个黑云都!”
“那你把他们诱过来,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楚凌风在屋子里偷偷看着他俩。
只见青年刚走出房屋,就慢慢退了回来,跟着进来的还有三个士兵。
“这王八蛋差点把我给砸死!”一个士兵揉着腰,痛苦地说道。
“你小子倒是跑呀?敢偷天雄军的羊,老子刚烤好,一口都没吃,打了个盹的功夫,就让你小子偷走了,今天我要拿你祭天!”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上!”
士兵们慢慢拔出了自己那柄的黑色长剑,顿时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寒风乍起,被青年打伤的士兵正准备上前,青年大喊道“还不出手!”
高行云从屋顶跃下,望着下面的黑云都刺去,铁枪从后颈直接穿过胸膛,虽然士兵身上的铠甲极为坚,但还是被高行云连人带甲,一枪刺穿,他一脚将那人踢开,把被血染得通红的铁枪从那人身体里拔出来,士兵在血泊中抽搐了一会儿,便不再动弹了。
前面两人见中了埋伏,立刻背靠着背,口中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长剑瞬间冒出了黑烟,“你先杀没兵刃的,完事再解决这一个。”面对高行云的士兵指挥道。
说话间士兵向高行云砍来,二人的兵刃相撞击,黑白相交如太极图案一样,你来我往,黑云都果然不同凡响,重剑比他人的力道增了好几倍,高行云感到虎口像被撕开一样,火辣辣的疼,若是寻常兵器,早就被一剑斩为两段了。
高行云一把将黑云剑拨开,念到一声“破阵!”,银枪卷起一股旋风,如电光火闪,周围一米之内的草和土都集中在一起,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枪头钻出一般,带着草和土全部打在黑云都的身上。
士兵挣扎着想靠近高行云,刚走了一步,便跪在地上,口吐鲜血,慢慢倒下。
“这是什么功夫?和昨天夜晚的招数一点都不一样。”楚凌风全神贯注地看着几个人的打斗,却仍然没有看清高行云的招式。
青年看了看一旁被吓呆的黑云都“嘿!别看了!投降吧!”
黑云都从来没遇见过威力这么大的“破阵”,立刻扔下了长剑蹲在了地上。
青年走到黑云都后面,只听吱得一声拉满了弓箭,黑云都满脸恐惧,跪在地上开始求饶,双手举在脸前“将军饶命!我,我还有孩子呢!”
青年并没有对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拿下他的头盔,扒开他厚厚的衣领,弓箭对准了那人的后勃颈,箭发出的一瞬间,士兵像被一个无形的力一把拽倒在地,血从喉咙里渗出,身体仍然在抽搐。
楚凌风看着面前血腥的场景,心开始疯狂地跳动,他只不过杀过兔子,鹿而已,还是在父亲的帮助下,杀人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还是杀俘虏。
紧接着两人扒下了三个士兵身上的黑甲,穿在身上,黑色的铠甲用冷锻法铸造,甲叶黑得发亮,明晃晃的能照见自己的毛发,穿甲片的带子用麝鹿皮所作,柔软轻薄,传说冷锻甲坚硬无比,五十步之内,强弩不能入。
“哇!真重!”青年把铠甲披在身上,看见自己的箭还挂在上面,沿着箭簇看去,竟然在甲片的空隙里卡着,他用力把箭拔出来,却见箭头竟然卷刃了!
“我的天,这铠甲也太好了!”
“冷锻甲,天下之至坚也。”高行云也感叹着铠甲的坚固。
可这时青年却看着高行云,能用最初级的“破阵”穿透冷锻甲,杀死黑云都,这得多大的本事,不愧是成德第一高手。
就当他还在深深佩服高行云深厚的功力时,高行云开口了。“拿出来吧!”
“什么?”青年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看见了,你怀里还有一只羊腿,快拿出来。”
楚凌风一听有羊腿,立马从屋子里跑出来,青年恋恋不舍地从怀里掏出了羊腿,递给了高行云,还不忘加上一句“给我留一点,这可是用命换来的。”
两人哪管他说什么,直接一起抱着羊腿啃起来,高行云跑了整整一天,一点东西没吃不说,还与士兵搏斗,早就饿得不像样子了,甚至开始把楚凌风踢开。
楚凌风扑上去趴在高行云背上,抢着羊腿“有这样的爹吗?”
“谁是……你爹。”高行云啃着羊腿,连话都说不清了。
眨眼的功夫,就看见羊腿已经只剩下骨头了,两个人竟然还不罢休,用剑把羊腿砍开吸起髓来。
“至于吗?为了羊腿连儿子都不认了!”
高行云坐在堂前的台阶上吸吮着骨头,“谁不认儿子,我他娘根本没儿子!“
楚凌风也在一边舔着骨头“放屁!你在山上还给我跪下认我为儿子的!”
“啥,啥?”青年都被整糊涂了,“你俩到底啥关系呀?”
“父子!”楚凌风先指完自己,又指了指高行云。
“这到底谁是爹?”
高行云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我呀!这你都看不出来?”
“哈哈!你终于承认了!你已经不能把我扔下了!”
高行云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欢快的男孩,想起自己和义父并肩作战的时光,也笑了起来。
而在村外的山头上,一匹黑马登临山头,望着残败的村庄,那人抚走来摸着自己的坐骑,向山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