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州府衙前的大旗在被风挂的猎猎作响,破旧的青绿色旗面上缺了一角,但并没有更换,上面赫然写着大大的“赵”字。
这个字象征着太多的意义……
“这上面有成德军辉煌的过去,有咱们对安定生活的向往,但现在,在城外,那面金色的‘齐’字大旗想住进来,取而代之,他们觉得在重压之下,我们会屈服,我们会放弃,我们会低头,觉得我们会向那些杀害我们父母,姐妹,兄弟,妻儿的人投降,但在这里,我告诉诸位,不!永远永远不可能,君父之仇,不共戴天!”
楚凌风站在府衙大门前,在几千人面前做着站前动员,衙前摆着一个几案,上面摆着花名册,身后站着十几个体型中等的士兵。
高亢的声音连最后一排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连士兵们也被吸引了过来,土兵们站在最后面像看百戏一样看着这个年轻人。
“……拿起武器,捍卫我们自己的土地!”
慷慨激昂的演讲收到的却是鸦雀无声的效果,并不是人们听不懂,而是没有吸引力。
楚凌风也看出来了,忠孝这些概念在他们脑中还很模糊。
于是他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大喊道“想当兵的,每天三份粮!”
安静的人群开始骚动,“三份粮!比土兵还多一份。”
一个大个男子喊道“三份粮?判官说话算数吗?”
楚凌风记得他,他是难民们的首领,曾在瀛州城下和小乙谈判,名叫宇文鸿烈。
“我如果食言,你们随时可以砍了我!我绝无二话。”楚凌风斩钉截铁地说道,“还有,粮食不多,我只挑五百人!当过兵的,打过猎的优先!”
楚凌风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说道,“现在就可以报名,但是,但是,都注意我说的话!”
“肃静!肃静!”楚凌风身边一个士兵喊道。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楚凌风喊得嗓子都哑了,看着他十分勉强,宇文鸿烈说道“小人替判官说吧!”
楚凌风咽了口唾沫“不用了,还是我说吧。”提高了嗓门大喊道“拿了粮食,就得听我的话,不听话的,注意听,不听话的,立斩不赦!”
现场一片哗然。
紧接着,他又说道“管不住自己的,不想参军的,就回去吧!一份粮食好歹能活下去,别为了一顿饭枉送了性命。”
“一份粮食不够吃,还得干活,与其累死饿死不如战死!”
“对,不如战死!”
人群立刻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想报名参加。
楚凌风对着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说道“开始选吧!”。
士兵走到了下面,分成了两排,按着身边的战友的体格,开始筛选难民。
许多人都被被筛了下来,跪下来求着士兵,想要一个当兵的名额,却被赶走。
楚凌风站在台阶上面,冷漠地看着,怜悯之心已经与他渐行渐远。
但他还是走下来,说道“听着,没被选到不用灰心,都有机会,只要参军,就是苍头,是苍头就有机会被选上,选出来的,就是奋击,就能拿三份粮!”
丘明的副将站在人群外面看着这一切,感叹道“用粮食把难民分为两个阵营,自己立刻便成为了掌控者,这位小判官不简单呐!”
丘明转身离去,“只要能守好西北角,也不多要粮食,他就是把难民饿死,也没关系。”
……
突然,人群中一个土兵向楚凌风问道“凭什么他们拿三份粮?我们只拿两份?”
楚凌风笑了笑,指着宇文鸿烈说道“你把皮甲脱下来给他,你也可以去拿三份粮。”
士兵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悻悻而去。
楚凌风随即大喊道“哪位瀛州兄弟想来要三份粮食的,把身上的甲脱了,你就可以来,我让你拿三份粮。”
没有一个瀛州兵再提出异议了。
一个时辰后
楚凌风招收到了三千人,几乎所有难民壮丁都参加了,还选拔出了五百名体格相对健壮的男子。
他让苍头们折柳枝为标志,所有奋击露出左肩,以示分别。
将五百人分为两营十队,营设旅帅,队有队正,一队分为两个火,设火长一人,但自己却还称判官。
看着面前这一帮子像乞丐一样的军队,楚凌风却没有灰心,他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他会成功,他将带领着这些人守住西北角。
眼前第一要务是让他们能够作战,而作战的第一个条件,得有兵器,但当楚凌风走进武库的时候,他心中闪过了一丝自杀的念头。
他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光景,偌大个武库,只有几十杆枪,盾牌少的板着指头都能数得出来,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在送死吗?就这么五百人,一天就得全打完,还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随即向司库老兵问道“枪呢?弓呢?没铠甲木棍总有吧?”
司库老兵无奈地说道“判官有所不知,这本来不是武库,这是钱库,今年大帅命令各州郡造灯,不小心把武库给烧了,五万杆枪,四万张弓,一个都没剩下,咱们用的兵器,都是这两天现做的。”
“那铠甲怎么还在?”
“当时枪太多,铠甲放不下,就放在这里了。”
楚凌风舔着嘴皮子,各种死法在自己心里过了一遍,这时,他想起了城下的平卢军,转身从小乙手里拿过了名册,看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识字,向众人问道“旅帅是谁?”
身边两个大个子站了出来,其中一个是宇文鸿烈,他原本就是深州的队正,没想到逃荒还能升官,另一个是潘贵,和楚凌风职业相同,猎户出身。
楚凌风对着两个人说道“你们两个带着人去城头上看一看,城下面有没有能够回收的东西。”
宇文鸿烈比他还熟悉,点头说道“您是让我们去找武器。”
“不仅如此,但凡带尖带刃的,木制的,铁打的,只要能用,我来者不拒,快快快,动起身来,再迟点,东西就被瀛州兵抢没了!”
五百人一哄而散,小乙在旁边说道“楚判官,真难为你了。”
楚凌风坐在地上,叹道“这还算难吗?明天才是最难的!我真想去求求平卢军,让他们等两天再攻城。”
抬头望着像玉盘一样的月亮,他不知道,明天等待着他的,到底是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