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晚,瀛州府衙灯火通明,高行云破例在府衙大院宴请劫营有功将士和高级军官,庆贺楚凌风阵斩潘龙仙。
说是宴请,其实也就在平常的基础上加了顿酒,杀了头牛,不过这也是要庆幸的,瀛州城里有足够的粮食,还不至于到上天捕雀的地步。
高行云面南而坐,众将军列坐两旁,虽然布置时桌子是分开的,但在坐的时候却能明显看到人群分成了两拨。
左边是以安道金为首的平卢降将,右边是以绯衣将丘明为首的瀛州土团。【土团,当地兵】
大家各自聚在一起,而楚凌风则坐在高行云一侧,和丘明他们在一起。
黑色几案上布满了油渍,黏糊糊的表面还沾有血迹,楚凌风抚着坑坑洼洼的桌面,似乎都能听到金属的撞击声,经过几天的奔波,面前的汤饼和牛肉,已经算是非常丰盛了。
可还没开吃,安道金就端着酒杯了起来“兄弟们,今天楚判官立了大功,咱们大家伙儿先敬他一杯。”
楚凌风连忙阻止道“我不会喝酒,你们……”
言未毕,只见两边的将军们一饮而尽,在那等着他。
他是穷苦出身,连饭都吃不饱,更被说酒了,根本连碰都没碰过,靠近酒杯,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一脸为难地看着高行云。
高行云却劝道“将士们一番好意,为你庆功,你就喝点吧!再说,哪有将军不喝酒的?”
“可……”
“怎么,楚判官看不起我们这些老粗?”安道金步步紧逼。
“不不不不,我没看不起谁。”楚凌风自己都大字不识一个,哪敢看不起他们。
“那就干了!”安道金不依不饶的,一看就是酒场上的常客。
楚凌风刚把酒放入口中,只觉得舌头火辣辣的,喉咙也有些不适,过了一会儿,就感到胸口发热,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众将军见他干了一杯,马上喊道“满上,满上,给他倒满,今天,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喝!”
三杯下肚,楚凌风立刻感到自己轻飘飘的,话也说不清了,但表达的欲望却特别强烈,酒的味道虽然浓烈,却欲罢不能,一杯想两杯,杯杯袭人。
……
想当初大禹在喝过酒后竟能说出“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这样的话来,这就足以说明酒的魅力。
这个东西初入口时觉得辛辣,过后品味却回味无穷,待你第一杯下肚,接下来只会觉得软绵可口,连吐出的气都是清香四溢,但这仅仅是第一步。
除了口感上的舒爽,在精神上,它更是给人以全新的体验,是在平常生活中所得不到的,他能让你彻夜长谈,让你忘记忧愁,让你纵歌欢笑。
传言李少白在饮酒后,功力竟能提升一个档次,剑圣杜少陵曾为他写下诗篇: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他不仅与兵器合为一体,更将身体中的酒化为内力,三者互为表里,只见光影,不见真身,飘逸潇洒,不愧剑仙之名。
……
但楚凌风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他已经被一杯接一杯的酒灌得生不如死了,高行云见他要吐,赶快命人把他搀扶下去,就这底下的将军们仍然不肯罢休,安道金拉着高行云的手不肯撒开,非得要与他一醉方休。
“大哥,那是高将军,你呀,找错人了。”士兵劝道。
安道金定睛一看,醉醺醺地笑道“还请,高将军,恕罪。”
一个将军看着安道金这副模样,愤愤地说道“不就是劫了个营吗?什么东西?”
“谁,谁他娘的在那放屁?”安道金立马瞪着他那金黄色的大眼质问起来。
“你老子我!”将军拍案而起,指着安道金大骂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外州的降将,他娘的也敢在这撒野!”
安道金用满嘴嘲讽的语气说道“我当时谁呢?这不是韩将军吗?怎么?劫营的时候不敢去,看我们拿了功勋,现在眼红了,你早干嘛去了?还好意思坐在席上吃酒?”
“你,放你娘的屁,我*你*”韩滔一巴掌打在安道金脸上,随即被身边的人拉开。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安道金气得脸都红了,抄起桌子上的酒罐,就要砸过去,众人连忙将他拦住,丘明挡在他面前,劝道“下面人不懂规矩,安将军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刚说完就被安道金一罐子砸在了头上。
“姓安的,你他娘给脸不要脸!”韩滔见丘明被打,直接扑向安道金,与他撕打起来。
双方已经不再理智,在酒精的作用下,两帮人乱作一团,新兵营的将领本想置身事外,却被土兵当做了外州人,也卷入了其中。
高行云一看到这种情况,还以为兵变了,拔腿就跑。
守卫见高行云跑了出来,连忙问“将军何事惊慌?”
“兵变了!”
守卫们一听兵变,马上拔出刀来,将府门封住。
守卫看着眼前的乱相,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土兵和降将纠缠在一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士兵们站在原地观望,又不好上前阻拦。
高行云经过一场惊变,酒立刻醒了,对守卫说道“你们倒是去把他们拉开呀!”
士兵们面露难色,“这……”
高行云只好让士兵们拿出号角,在门前吹起了集结号。
只见众人下意识地放下手里的家伙什,松开了对方的衣领,站在原地,一个个摇头晃脑的,还以为要准备打仗了。
只有安道金和韩滔仍然在地上撕打,守卫好不容易才将两个人拉开。
二人仍然骂骂咧咧的。
“你小子给我等着,有种的明天球场见,老子和你单挑!”
听到安道金的话,韩滔也不服输“来就来,爷爷怕你不成,相扑还是兵刃,要什么爷爷陪你来什么!”
“好,一言为定,明天清晨,咱们球场一决胜负!”
高行云没想到好好的酒宴竟然变成了这帮模样,实在是扫兴,若是放在平时,早就把他们拉出去砍了。
可平卢军兵临城下,全靠这帮人出生入死,保卫城池,自己也不好出面管制,不然就会出现拉偏架的嫌疑。
“既然你们不肯罢休,那就明天清晨,一决高下。”
这就是高行云的解决办法,他本身就是个武将,哪会去想其他的办法,实在不行就打一架,打完了,气也就消了。
只见临走时安道金和韩滔回头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恨不得要吃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