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办？难民把城围住了，根本没机会呀！”孔维汉看着城下群情激奋的难民，眉头拧得跟包子一样。
“世上两种人管不住，一个是难民，一个是骄兵。”高行云也没处理过这种事，按他的思维，最好的办法就是开来一千人的长枪兵，现场立刻会变得鸦雀无声，枪杆子是世界上最受人尊敬的东西，无论是地痞流氓还是土匪恶霸，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面对这个玩意，什么都好商量。
“我去试试吧！”
高行云和孔维汉满脸惊讶地看着说话的人，“你？你找死呀！”
“怎么？你们怎么知道我不行？”楚凌风脸上竟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痕迹，他竟然想去独自面对随时可能爆发的难民。
“不行！太危险了，一面是饥民，一面是瀛州兵，大乱一触即发，如果把饥民逼急了，光踩就能踩死你！”高行云依然不允许楚凌风一人前去冒险。
“这样吧，你们跟在我后面，一旦有变，有你们在，我觉得脱身没什么问题吧？”
“可以让他去试试。”白文瀚看着这个奇怪的男孩，他十分好奇，楚凌风为什么敢这样做，“你打算怎么办？”
“有孔判官这身衣服，就足够了。”楚凌风转头看向了孔维汉。
“你真的要……？”孔维汉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看着楚凌风认真的双眼，孔维汉慢慢地脱下了自己浅绿色的官袍。
楚凌风翻身下马，换上了孔维汉的衣服，慢慢地走向人群，三人将信将疑地跟在身后。
高行云这时也不忘提醒，“一旦有变，躲在壕沟里！我会去救你！”
楚凌风回身点了点头，向人群走去，随着他靠近人群，身旁的难民就像找到猎物一样，立刻跟上前来，尾随其后。
一双双渴望又畏惧的眼盯在楚凌风身上，就差一把将他抓住咽下肚去了。
楚凌风走到人群附近，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挤了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我能让你们拿到粮食！我能让你们拿到粮食！”
楚凌风并不算特别大的声音，却能立刻引来关注，他这一句话就像在安静的水面扔进了一块石头，平稳的水面，顿时溅起阵阵波澜，难民们一听见粮食，两只眼都放起绿光来，有的人甚至开始吧唧嘴，咽唾沫，原本还喧闹的大众，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楚凌风身上，高行云他们根本不敢相信，楚凌风竟然敢私自答应难民放粮。
“粮食？”
“他有粮食？”
“让一让！都让一让，给这位大人让出道来！”
“大人来救咱们了！”
“大人有粮食！”
“大人要放粮了！”
原本只是帮助他们拿到粮食，传了不到三个人，好像楚凌风现在就是瀛州城的主人，谁能想到，他连这一身衣服都是借来的。
刚开始还很拥挤，只见道路越来越宽，刚开始还很吵闹，只见声音越来越小，原本挤作一团的难民，竟然在万众之中给楚凌风闪开了一条小道，看着一个个憔悴的面庞，楚凌风激动的走过衣衫褴褛的人群，他自己也拿不准，如果失败，恐怕早已被瀛州刺史所激怒的难民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大众，就像泥石流，可以摧毁一切，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
楚凌风走到难民的最前面，看着眼前的难民，又看了看壕沟对面的小吏，转身对难民大吼道“你们想要粮食吗！”
“想！”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齐声大呼，难民们脸上已经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似乎粮食就已经摆在眼前。
“只要你们听我的话，我就给你们粮食！你们能做到吗？”楚凌风喊得直咳嗽，在壕沟边沿没被人踩过的地方捧了口雪吃起来。
“能！”
“所有人后退十步！原地待命！”
难民都不知道楚凌风想干什么，就是这些人退后，你也跑不了呀！前面的人在大个男子的带领下，退了十步，后面人不知所以，也退了起来。
壕沟前的小吏和士兵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惊呆了，虽然他们听到了双方的对话，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官员有粮食。
楚凌风看着后退的难民，扯高了嗓子说道“我是沧州大都督府的粮料判官，奉大帅之命前来调粮！”【判官，节度使幕府的幕僚，无品阶。】
“恒州都没了！哪来的大帅！”下面一个难民质问道。
“恒州虽然沦陷，但大帅没死！大帅前几日已经抵达沧州，大帅仍然和成德的百姓站在一起，他不会抛弃你们，他永远都会保护你们！”
楚凌风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蒙了，连高行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他可没亲眼看到张君烈色尸体。
楚凌风见众人还不相信，直接指着高行云说道“这是大帅的义子，高行云，高将军！大帅派他来瀛州求援，不信可以问高将军！”
楚凌风走过去把高行云拉了过来，说道“大帅就在沧州，派我们来求援的。”
高行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难民，“是，是啊，大帅就在沧州。”
“我亲眼看到大帅死在了衙门。”一个难民嚷道，“头和筋就挂在衙门上！”
“你都能跑出来，大帅为什么跑不出来？”楚凌风立刻反问一句，“高将军亲自把大帅从城里背出来的，你难道比他的义子还亲近？”
“大帅没死？”
“大帅没死！”
“大帅真的没死！”
“那成德还没亡？”
“成德没亡！有大帅在，成德不会亡！”
楚凌风带头喊了起来“成德不会亡！成德不会亡！”
所有人都议论了起来，一扫几天来的阴霾，在愁苦和惶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希望和喜悦。
“可瀛州说他们已经降了平卢军，如今大帅的命令还有用吗？”难民中的大个男子指着小吏说道。
小吏赶快否认，“没有，没有，现在平卢军还没来，我等还是成德的臣子，既然大帅还在，瀛州自然不敢投降。”
男子步步紧逼“不敢那就开城门！”
“大伙都静一静，我来和他们商量。”楚凌风转身对小吏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刺史！”
小吏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不怎么相信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判官，犹豫地说道“我，我没有命令不能擅开城门。”
“看见我身后这些人了吗？你可以问问他们，如果把他们逼急了，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到时候，只怕你爬不上这城楼。”楚凌风冷冰冰地为小吏剖析着眼前的利害得失，他也不只是在说小吏，在生死线上徘徊的还有他自己。
小吏思索片刻说道“好吧，我下吊桥，可你得拦住这帮乱民。”小吏面前只有这一条路了。
难民们见缓缓落下的吊桥，所有人都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楚凌风，别说其他的，就拉开吊桥这一步，三天来没人能做到，只见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上万人大呼万岁，紧跟着就想涌入城中。
“大伙别着急，现在还不是进去的时候！稍等片刻，稍等片刻！”楚凌风知道，现在才是最要命的时候，只要现在一个人大呼一声，自己会立刻被碾为齑粉，“待高将军进城与刺史洽谈，到时一定会开仓放粮的！”
“我们凭什么信你！”
“对呀！你一走了之，我们到时候去找谁？”
眼看饥民就要暴起了，楚凌风赶紧喊道“这样，我，我留下来做人质！我是沧州的判官，你们信不过他们，还信不过我吗？”
“我们不要你，把高将军留下！”
“对！把高将军留下！我们信高将军的！”
饥民显然不会舍大求小，留下高行云比楚凌风值钱多了。
“这……高将军是要进去谈判的！刺史只认他呀！”楚凌风犹豫的说道。
“高将军就在这里，刺史想见的话，什么时候不能见？”大个男子说道。
“我留下吧！你们进去谈判，现在轮到我来做牺牲了。”高行云转身向难民走去。
楚凌风看着高行云坚毅的眼神也，也只好放开高行云的袖子。
所有饥民留在了壕沟之前，用最后的耐心等待着楚凌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