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毅只是冷眼道:“兴许是钟帮主功夫太差,我看昆仑派不过尔尔。”
“正是,昆仑派算得什么!”
“金泽来了只能替青龙刀扛旗!”
下面几个刀客叫嚷道。
“哎……”钟无期叹息一声,“在下本以为能与好汉一并上凌空峰,到时候领了赏银,大家平分了便是,看来今日不得善果了。”说罢拔刀而出。
“各位好汉,各位好汉!”店小二慌乱窜出,“小店小本生意,刀剑无眼,要是砸坏了东西,我这和掌柜也交代不过去……”
“你是说我赔不起吗?”钟无期摸出一锭银子,扔向小二,转身劈向白仁毅。
白仁毅也非泛泛之辈,拔刀而出,与钟无期对劈起来,刀刃相接,火花四溅。
其他人也是打作一团,一时间桌子翻起,血肉横飞……
……
……
店小二看看满地的尸体,横竖的刀剑,嘴角一笑,悠悠搓搓手中的那一锭银子,收入袋中,扭头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踉踉跄跄晃了进来,他拄着一把深红色的大刀,点点滴滴血水顺着刀尖向下流,他瞪了小二一眼,伸出红得发黑地手掌,道:“银子还来。”
这人正是钟无期,两个帮派一番大战之后,白仁毅一伙寡不敌众,被砍翻在地,可钟无期也身受重伤,只剩下几个残兵败将。
店小二伸手入袋,忽而停下,道:“这银子……不是赔我的吗?”
钟无期擦了擦胡子上沾上的血点,道:“如今我们两败俱伤,凌空峰是上不了了,总不能还赔上一锭银子吧”
“想不到堂堂白虎帮……”
“是黑虎帮!”钟无期打断道,提起大刀,指着店小二的鼻子,“说话小心点。”
“抱歉,周帮主!”
钟无期暴怒而起:“是钟帮主!”挥起一刀砍向小二。
店小二从腰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嗖地一声闪过,只见钟无期脖颈上擦出一道血痕,钟无期一张嘴,伤口撕扯,血水瞬间四溅开来,他没有料到一区区小二也会得武功,没有防备,口吐鲜血,溘然倒地。
小二不慌不乱,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条,擦干净手中的匕首,插回腰间,摇头道:“别怪我,是你先动手的。”
钟无期身后几人也是大惊,想不到这店小二嘴歪眼斜,乃至于瘸腿都是装来的,丢下兵刃,慌忙逃窜。
店小二追身出去,道:“把马留下!姥姥的!”见这几人已经骑马远去,讪讪回到屋中,高声道:“出来吧,娘的,今日收成少了几匹马!”
这时,从伙房的水缸中钻出两个少年来,道:“怎么又死了这么多人,昨天就收拾得累个半死,今日又要收拾。”
店小二揉了揉脸,装了两个时辰的歪嘴,脸颊已经僵硬:“就是埋二三十号人而已,你们又不是没功夫,挖个大坑很难吗?”
胖少年道:“要是只挖个坑就好了。”
瘦少年也是摇头叹息:“这里这么多血,也要擦洗干净,桌子椅子坏了,还要修补好,昨天我们俩就干到深夜,今日又要干到深夜。”
“再说,也没给我们半分工钱,哪怕……哪怕……来壶酒呢?”
小二伸手狠狠扭住他的耳朵:“你们还敢要钱,还敢要酒喝,我看你们胆子不小!”
“哎呦哎哟,师叔,师叔,别拧了!”胖少年叫的脸通红,“师叔你昨天又喝酒又吃肉的,我们都看见了!”
“放屁!老子喝得是泉水,吃的是素鸡!”
“哪有这么大的素鸡啊?”胖少年双手抡出个大圆来,“足足有这么大的素鸡!”
“师叔,你就别骗我们了……”瘦少年道,“今天早上起来,你满身都是酒气。”
小二又伸手扭住瘦少年的耳朵,“你他娘的也来造谣!”
伪装店小二的正是镜心,而胖瘦少年是真言、真省,二人两年前搬入小舍,也成了镜心的小弟。听闻东厂厂公高义良悬赏一万两白银,要人灭了璇玑门,所以这两年来,常有江湖人士滋扰。
这些人中哪有几个名门正派,都是些流寇悍匪,在各自地盘为非作歹的人物,有的人武功不见得多高,却心肠凶狠,手段毒辣,不是刀尖上喂了毒,就是想趁夜偷袭凌空峰。
璇玑门不得安宁,掌门天枢子也着实无奈,这才派人收拾好当年金三江留下的客栈,让徒儿轮番来守,如有不相识的人路过,来探探他的底,让山上早做准备。偏偏这几日轮到镜心看守客栈,他心中觉得无趣,不妨来捉弄一下这些名字听起来极为霸气的“青龙帮”、“黑虎帮”、“海鲨帮”,于是把他们都引到客栈中来自相残杀,不仅免去了师父的麻烦,还能把他们留下的马匹,银子,刀剑收走,置换些钱财,酒肉,也顺道犒劳犒劳肚皮——毕竟钱三喜和镜为走后,没有肉食,难免犯了嘴瘾。
真言和真省被镜心收拾得够呛,两只耳朵一个白一个红,一个大一个小,仍是伏在地上擦洗血迹。天色已晚,想来不会有人再来,镜心则半躺在椅子上,手中拎着一壶酒,悠闲地喝上两口,道:“天枢师父也是没眼光,让我在这客栈中守着,璇玑门不清净多了。”
镜心守在客栈不过十天,先是用蒙汗药蒙翻了几个恶僧,将他们衣服扒的精光,雇了台马车运到沈阳城中;后又说自己认得路,把几个贼寇丢进深山老林中,至今还没见绕出来;今日见到两帮人,故意拉到一起来,看他们鹬蚌相争,自己却渔翁得利。
镜心正在得意,听得外头马匹嘶鸣,心中一绷,这个时辰,还有人来?镜心使了个眼神,真言真省匆忙缩回水缸中。
只见一身材矮小而精壮的中年人走进房中,他眼睛乱转,四处打量,先是看看地上的血迹和尸体,又是看了看嘴歪眼斜的店小二,道:“店中出过事?”
镜心望了望他身后,见他只是一个人来,放下心来,道:“还不是为了一万两银子,还没到凌空峰,先打了起来,好像璇玑门是他们囊中之物,谁抢到了是谁的。”
中年人道:“这里离凌空峰还有多少路程?”
“看你脚程,约莫半天吧。”镜心也打量这中年人,这人没有一点“野”气,所谓“野”气,是那些黑道门派才有的气质,他们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极为聒噪,手里提着一把刀,颇为凶悍,像山中的野狼。而这中年人不同,一行一动,都是极为规矩,甚至有一些书生气,看到店中血腥场面,也不见波澜。见这人不像来找璇玑门的麻烦,镜心又开解道:“小人看好汉孤身一人,还是别打璇玑门的主意,还是惜命得好。”
“在下此次前来,并非为闯璇玑门。”中年人忽然盯着镜心,道:“这位道长,请帮忙带封信给天枢掌门。”
镜心一惊,这人只和自己说了几句话,如何能看出自己的身份,恍然也不再伪装,恭敬道:“阁下是如何看出我是璇玑门人?”
中年人道:“阁下的鞋,前脚磨得更厉害些,只有经常上山的人,才会前脚磨得如此光滑。”
“樵夫猎人也常常上山,仅凭一双鞋,不能妄断吧?”
“你的手掌上有不少老茧,只有经常练武的人才会留下这么多茧子来,而且你虽然装作跛脚,可真正的跛脚单脚发力,用得却是脚外侧,你发力却是用的足跟,没有功夫的人,走不来。”
镜心自以为伪装得挺像,没想到被人两眼全数揭穿,面色难看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昆仑派柳飞。”
镜心又是一惊,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昆仑派也打了碧霞山的主意,不知这封信又是所为何事?他见这柳飞仍是作揖,才想到自己没有还礼,慌忙还礼道:“在下璇玑门镜心。”
柳飞双手递上书信,道:“还请阁下帮忙交给天枢真人。”
镜心去接书信,手中却在使了暗劲,手掌一旋,却是冲着他手腕去,想要试试这人的功夫,顺便杀杀他的威风。
柳飞松开书信,飞扬出去,换手为拳,顶住镜心。
书信在空中缓缓飘摇,二人却拳掌相接,嘭嘭作响,镜心只是试探而已,并未用全力,见对手拳法凌厉,掌法也是越打越快,二人拳掌成风,屋中灯火也被吹灭,现下太阳刚刚落山,屋中颇为阴暗,几乎分辨不出招式,仅凭一双耳朵听风辩位,镜心掌法虽快,内力却不如此人精深,虽然招式上占了些便宜,力道却是落了下风。
那封信随之飘舞,如同风中落叶,二人对了上百招,居然未分胜负,如此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柳飞本来只是送信,不想伤人,忽然一顶肩膀,镜心一闪,退后了两步,定了下来,正欲再战,只见柳飞已然抱拳道:“阁下小小年纪,真是好功夫。”
“阁下大大年纪,也是好功夫。”镜心嘲讽道。
柳飞面色铁青:“在下先行告辞,三个月后,再见分晓。”说罢转身离去。
而那封信,摇摇晃晃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落在了镜心头上。镜心拿过信,心中又是暗骂:这人真是不肯吃一点亏,主动拆开招数已是示弱,可拆开那一肩膀,恰好让信落在我身上,又是要显露显露自己的本事,这人看样子极为谦逊,骨子里却是嚣张得很,想来昆仑派绝非善类。
镜心虽然不服,心中仍是惊叹,自己潜心修炼了三年,招式又疾又快,不知道这人是昆仑派中几号人物,若只是个送信人,昆仑派还真是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