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谷雨,较之往常也暖和许多,四位师父坐在高台上,璇玑众生则围坐在演武台,不少“真”字辈的小徒被暖洋洋的阳光一烘,不由得打了个盹。而列成一排的五名“罪人”却没这般闲逸的兴致,他们正对面是五名“镜”字辈中佼佼者镜名,镜恒,镜妙,镜水和镜德。
镜妙看看对面,文致远和镜为还好,剩下三个,一个肥肉胖子,一个文弱书生,一个毛头小子,不禁冷嘲一声:“你们三大废柴也站在这边干嘛,刀剑无眼,一边去,别伤到你们。”
镜心撇撇嘴:“到时候不知道谁受伤!”
镜恒大笑道:“你到时把屁股撅好,让我踢上一脚,我放你一马,少折你一条胳膊。”
镜心道:“我就是出了名的骨头硬,你想伤我没那么容易!”
“行了!”文致远呵斥道,心想这镜心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还掠阵起来。
见两方摩拳擦掌,剑拔弩张,天玑子起身道:“既然你们五人选了闯阵,便开弓没有回头箭,第一关为比武,如先前所说的车轮战,规矩都懂吗?”
这规矩无非是不能用白刃、暗器、毒,唯一的兵器就是一把桃木剑,所谓点到即止,剑头上抹有石灰,取胜有四种方法,一是对手乖乖认输,二是桃木剑击中对手要害,三是徒手将对手制服,四是将对手打出演武台。会武功人的自然知道规矩,不会武功的也看过不少比试,纷纷点头称是。
天玑子道:“你们可想好了谁先来?”
镜名一步跨了出来,当仁不让:“我先来,文致远,你是不是要等到最后?”
文致远其实早就想好了对阵之策,己方所谓五人,能对招的不过两人而已,无论谁先谁后,绝不能让镜为被武功最高的镜名白白吃掉,镜名点名约战正中他心意,于是也站出来,道:“等不了这么久。”
小辈看客们没想到第一局就是最为激烈之战,顿时打起了精神。
天玑子扔出桃木剑,道:“点到为止!”
镜名一接过桃木剑,便双手画圆,气息滚滚溢出,劈头就是第一重天罡金鳌功“固若金汤”。镜名知道文致远素来招式身法灵快,真比快是比不过他,单拼招式反倒吃了亏,只能先来守,自己的内力比他多上十多年,自是深厚得多,文致远想以一敌四甚至于敌五,就要求快,快到最好能三五招解决一个,镜名此番战法是以守为攻,就是不给他快的机会。
四位师父见了也是一惊,平常人使用天罡金鳌功法,双掌滞涩,真气只能慢慢流出,而镜名双手开合之一瞬间便使出功法,可见功力是何等纯熟,能使得这样纯熟,恐怕平日里练过成千上万遍。
文致远见后也知道看来这镜名早有准备。他要是再使天罡金鳌功,二人相互消耗,就是中了镜名的圈套,真消磨起内力来,他真哪是镜名的对手,即便侥幸敌得过,又如何应付后面四人,所以镜名天罡金鳌功一亮出来,他已经输了三成。
天玑子也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输了……输了……”
哪知道文致远丝毫没有进攻的架势,忽然将剑拦在身前往下一蹲,顺势坐在地上,样子极为不恭,好似不是在对招,而是在看戏——文致远就是在看戏,你使你的天罡金鳌功是了,这功法内力消耗极大,只能防守而已,只要我不攻,你就是白白消耗内力!
镜名也想不到文致远用“不战”这么无耻的伎俩,向来高手对决,功力伯仲之间,便不是招式、内力之战,而是攻心为上——我料定你要使什么招,便准备用什么招式来拆解。文致远当真是无招胜有招,镜名这样白白消耗内力,岂不是不战而败,于是提剑一跃,刺出三剑,指向文致远三处要害。
文致远轻轻一笑,双脚一点,避开三剑,身形飘飘然到了演武台另一端。镜名一边使天罡金鳌功,一边使杀招,内力有所分散,杀招的威力也减了三四分,所以文致远轻巧地闪了过去。
镜名见他只顾一味躲闪,却不肯与他对招,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又刺三剑,文致远仍是飘然一点,遁去另一端。如此三五番来,二人如猫捉老鼠,你追我赶,镜名已耗费了近三成的内力,文致远却没有多少损耗。
在璇玑门小徒眼中看来,镜名金光奕奕,招式凌厉,如天神下凡,把文致远追打得如同过街老鼠,还纷纷为镜名喝彩起来,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其实是镜名劣势了。
镜名知道,文致远是想凭空消耗光他的内力,而后再出杀招,留好内力以备后面四场恶战,故意激道:“文致远,你要和我比谁跑得快吗?”
而文致远经过这两年的历练,心智也成熟了许多,不是当年因为金三江一句话就贸然出招的愣头小子了,道:“我正有此意,我们干脆比试比试谁跑得快,你要能捉住我,就算你赢!”
镜名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击败我,我这大师兄是凭空来的吗?”说罢,他双脚蹬地,再次运气,浑身的金光竟然如同丝带一般飘散,竟然将演武台切割成了两半。
众人看后,均是惊诧不已,一是没料到镜名大师兄的内力如此雄厚,二是,难道……这是天罡金鳌功的第二重“天高云厚”?
这天罡金鳌功极为复杂,不仅要内力深厚,还要意志精纯,掺不得半点杂念,多数门人能会一重的天罡金鳌功已经不容易,天璇子、天玑子、天权子三位师父也不过只会一重的天罡金鳌功,这镜名居然开得出两重!
文致远见后也是一惊,璇玑门中几乎没人见过天罡金鳌功第二重“天高云厚”,据说此功和第一重“固若金汤”完全不同,“固若金汤”是极刚,“天高云厚”则是极柔,镜心两种功法同时使用,可见此人功力精纯到何种境界。
只见那重丝带慢慢变厚,像蒸腾的雾气攒聚成一团,渐渐将他逼在角落中,文致远无法再闪躲,手腕一抖,一剑刺向逼近的“气云”,这剑一触“气云”,文致远便暗叫不好,手中的剑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劲力黏住了,像进入湍流漩涡中,竟然不能自主,剑头一荡居然被拖拉着靠近镜名一步。
其实镜名此招“天高云厚”并不精熟,没有看起来这么大的威力,一来文致远只是试探,并未用全力,二来比武用得是桃木剑,绵软无力,自然容易被这招“天高云厚”带走,他的功力无法维持“天高云厚”太久,趁着文致远慌乱,刷刷又刺了两件。
文致远彻底陷入被动,他不想被他这重古怪的“气云”缠住,又无法闪避镜名两件,只好双手画圆,,一道金光从他手中流出,变成一重金色穹盖罩住四周,也开出天罡金鳌功与其抗衡,镜名的桃木剑触道金罩,瞬间折断,一时间木屑四飞。
文致远心中一声哀叹,他避来避去,就是为了避开与镜名战成内力互耗的局面,先前他借身法轻盈之利消磨镜名不少内力,如今镜名又依靠二重天罡金鳌功打了回来,只怪这桃木剑不过是块破木头,若是有一件趁手的兵刃,直接撕碎了他的“乌龟壳”来!
二人一步一步逼近,两个金罩相互撞击,银瓶炸裂,气浪鼓动,如狂风吹草,不少功力不足的小徒也被掀翻在地,二人则僵持在原地,脸色狰狞,青筋暴突。
天枢子也想不到二人拼道这步田地,这时谁也动他们不得,只能等一方内力慢慢耗尽,油尽灯枯,才能自然分开,所以暗暗运气,等他们内力衰弱时拆散,以免二人真气逆行,两败俱伤。
二人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他们双眼凸出,面红如朱,嘴角也在不停的颤抖,他们凶暴地对视着,忽然镜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扑通跪倒在地。
天枢子慌忙出手,拆开文致远之手,双掌一转,卸了他的内力,道:“致远,你赢了。”
镜名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拳锤在地上,满是愤恨之情。
小徒们目瞪口呆,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好声,在叫好不是给文致远的,而是给镜名,在他们眼里,文致远不过偷巧取胜,镜名师父虽败犹荣!
文致远也是倒在地上,胸口急促地起伏,大口呼吸着,没想到他内力已快消耗殆尽,也不过得一个惨胜而已,若不是镜名强行连开两重天罡金鳌功消耗了大量内力,这次他怎么会在内力上赢了镜名一分。
文致远没有时间体会胜利的喜悦,他随即起身调息,身上的真气只剩下不到一成,之前还真以为自己有机会以一敌四,倒是真小瞧了镜字辈的内徒,他们尽得师父们真传,宝刀藏鞘,镜名尚且如此,镜恒、镜水等人定不是泛泛之辈,不知道藏了多少“绝招”,这一战看来是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