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季芸就起床了,正巧撞见从房间里出来的古梵,季芸一愣,向来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惊诧。
“怎么这么早?”
古梵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微卷的长发,面容端庄,举止优雅,尤其是那双漂亮的挑花眼,毫不夸张的说,古梵的那双眼睛就是继承了她的这双眼睛,只不过经过时间的磨砺,眼中已不再熠熠生辉,取而代之是沉着,冷静。
这就是原主的母亲,风印文化传媒的董事长,季芸。
“睡不着。”古梵平静的回答道,漆黑的瞳孔中平静无波。
季芸看了她两眼,转身下楼。
“下来吃早餐。”
没有过多的交流,到了餐桌上,又是一阵无声,只听得到碗和杯子轻轻碰撞到桌子发出的声音。
吃完饭,季芸去厨房洗碗,古梵就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栋房子,房子很干净,这是古梵奶奶的老家,也是她的父亲从小生长的地方。
古梵的爸爸古江,曾经是华国名盛一时的风云人物,凭借着出色的才能,在二十岁时立下一等军功,二十一岁时晋升少校,然后又是中校,二十二岁时在拉卡澜沙漠与一名国际重犯殊死搏斗近三个月,最终将其抓获,这一次有让他一举成为中将,而后又屡获战功,在他二十五岁时就成了华国史上最年轻的上将,而那个时候,正是古江最好的年纪,人长的又帅,又有才华,有权有势有能力,帝都的大家千金们都对他心有所属,然而老一辈的世家不仅仅要看能力,还要看家世。
古家自古是文学世家,古江怕是古家出的第一个将门才子,于是帝都的千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哪怕是世家,只要不是名门望族,这些豪门千金们是定不会嫁的,而在那时,季家的千金季芸意外被古江所救,此后一颗芳心便落在了这位年轻的将军身上,不顾周围人的劝阻,与古江走在一起,结婚,然后生子,然而天妒英才,古江二十七岁时,执行一次任务失踪,从此以后了无音讯,他和季芸的孩子,也就是古梵才刚刚五个月大,古江失踪,抚养孩子的责任就落在了季芸身上,十七年,季芸靠着自己的双手,没有接受自己家人的帮助,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慢慢的生活也就好了起来。
古梵的外公季家家主一直以来都劝说季芸回到季家,然而季芸不肯,怕有心人伤害自己的孩子,便将古梵从小扮成男孩子。
理了理原由,古梵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无聊,毕竟,身怀这么大个秘密,怎么会无聊呢?
季芸洗了碗出来后见古梵依旧坐在沙发上,到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下来打开电视。
“妈。”
“嗯?”
说老实话,母亲这个概念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因为她上辈子打出生起就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爷爷对她很好,把她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长大,但最后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尽管这样,古梵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父爱,什么叫母爱,如今多了一个妈,她自己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独自抚养孩子十七年的母亲。
现如今对她来说能喊出“妈”有些不容易的。
但是她知道,上天好不容易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不会再轻易地把它丢失,今后的日子还长,往后的一辈子季芸都是她的母亲,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关于我以前的行为,我感到抱歉。”
季芸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是我不对。”
季芸仍是没有开口,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所以我想着,日后对您好一点,弥补一下我的过失。”
季芸终于开口了:“以前的事已经过了,”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没觉得你能认识到错误。”
古梵内心的小人嘴角抽搐,感情她这是多此一举?
“但是我很高兴,你也没必要对我有歉意,我是心甘情愿的,毕竟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
古梵坐在沙发上,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好半晌才说话。
“我知道了。”
随后气氛渐渐的缓和起来,“妈,我想看看我爸的照片。”
季芸瞧了古梵老半天,她总觉得今天古梵不太对劲,不过最后还是上了阁楼给她拿来了相册。
封面很干净,不像其它像册一样花花绿绿的,翻开第一页,一个封神俊朗的男人映入古梵的眼帘。
男人穿着军装,肩膀上的三颗星昭示着他的军衔不低,周围大概是他的战友,手里都端着一把枪,笑容满面的对着镜头,前三页都是男人一个人的照片,到后面才出现了一个女人,正是季芸。
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比她高上了一个头,倒是一点不突兀,站在一起确实很配,两人的唇角都带着笑,身后的背景古梵不太认得,不过大概好像是京都里的某个景点,她没去过,不太清楚。
往后十多页,都是两人的合影,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生子,内容很丰富,看着照片就知道这是一个辛福美满的家庭,不过……
古梵的视线停留在最后一张照片上,男人没有再出现,上面只有两个人,二十五岁的季芸,和五个月大的古梵。
季芸见古梵盯着这张照片看,想说什么却发现都被扼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是所有人的英雄……对吧。”古梵突然开口问。
季芸垂眸。
“是。”
古梵轻笑一声,葱白的指尖拂过照片,抬头看向季芸。
“曾有一段时间,他也是你的英雄,是吗?”
季芸不知道说什么,她不知道古梵对她父亲,到底是什么态度,只能默默的点头。
古梵看着她的动作,眸色微深。
“然而很可惜。”
“他不是我的英雄。”
季芸脑袋里某一根弦隐隐有要断的痕迹。
“他并不想这样。”季芸开口为自己的丈夫解释,也是在给古梵一个交待。
“我知道,我没有怪他。”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他是谁的英雄,在我这里只有一个身份。”
“作为我父亲的身份。”
古梵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相册,浑身依旧是那种慵懒的气息,在此时却带着一点严肃。
“我不想你觉得我缺失父爱而且感到自责。”
“我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骄傲。”
“所以你不用这么担心。”
很久以前古梵就察觉到了,季芸总是明里暗里避开她父亲的话题,从来不在她的面前多说一句她父亲的话,每一年都会回来却从来不带她,若不是这次她坚持要来,恐怕也不会意外去世,让她这个异魂捡了便宜,所以,她得对之前的古梵负责,帮她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说不出来那就做出来。
季芸看见古梵的眼睛,突然发现自己看不懂女儿的情绪,也是,孩子都有自己的思想了。
“你父亲,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体贴的丈夫,也许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一定是爱着你的,就像我一样,用自己的生命去爱着你。”
季芸很少说煽情的话,此时说出来,竟是毫无负担。
两双相似的桃花眼对视,季芸平时冷冽的目光早已柔和下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对古梵心有愧疚,不和她提古江的事,就是怕她对古江有不好的印象,在此时看来,倒是没有必要了。
相册的最后一面,最下面有一排小字,也不知古梵有没有看到,她就随手关上了相册,上面写着:
小梵,如果可以,爸爸只想留在你和妈妈身边,做你们的盖世英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