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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织田岳晴(一)

织田岳晴,男,28岁,算是大家眼中的那种比较传统的日本男生,性格温和,有点工作狂。从小到大,他都是按部就班地上学,按部就班地毕业,唯有找工作的时候没有遵循父亲的意愿去家族的公司工作,而是投了自己喜欢的行业里的一家公司。虽然父亲一开始很强硬,要求他立马辞职,来家族的企业,但所幸妈妈很支持他,后来父亲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织田过着相当简单的生活,工作之外的时间基本上都用在了自己钟爱的机械和摄影方面,有时候也会利用闲暇时间看点科技界的新闻,这对他来说等于是一点类似八卦的消遣。

在恋爱方面,织田一直处于一种无所谓的状态。织田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晒得很黑,却仍然很瘦弱,没什么肌肉,运动方面也不行,虽然成绩很好,但有点沉默,总的来说不是那种受女生欢迎的类型,自然没有女友。本科的时候变白变帅了,交往了一个女生,还是人家跟他告白的。但是交往了大半年,对方说交往了之后,感觉跟没交往也没什么不一样,所以提出分手。织田没能领会这话背后的深意,只是单纯也觉得交往之后跟交往前没什么不一样,就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前女友大概是没想到他居然一点也不挽留,气得抓起包就走。织田看着女友的背影越走越远,也有一种追上去的冲动,但他最终只是端起咖啡默默地品了一口。

分手后的一个星期里,织田时不时拿出自己跟前女友的合影看,渐渐感觉自己其实非常喜欢她,于是去找她求复合。没想到人家已经以光速另结新欢,根本对织田理都不理。

织田很受伤,难受了好久,虽然没有哭过,但已经在内心留下了阴影。他求助妈妈,妈妈在电话里大骂他是笨蛋,说哪有你这样的男生,人家女生提出了不满,还不赶紧疼爱一下,居然把分手当真。织田默默地听着,等妈妈说完,接着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妈妈叹了口气说,人家肯定不会再跟你复合了,你再遇到女生的时候注意点吧。

织田是个聪明的孩子,妈妈说过的话他基本上都能记住。但是,奈何直到毕业,织田也没有找到机会用上妈妈的教诲。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既不知道该怎样开始一段感情,又对爱情处于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本科毕业之后,织田感觉本科学到的那点东西完全没法满足他对机械的喜欢,于是产生了读博的想法。父亲虽然一开始就不想让他学自动化或机械这类“不挣钱”的东西,但是父亲又想到家族里还没有出过博士,于是就答应了。织田本以为父亲会拒绝,看到父亲居然答应,高兴得不得了,以至于父亲后面追加的条件“毕业之后来家里的公司上班”他根本没在意。

织田本来就带着喜出望外的心情读博,在京都大学做的研究又恰恰是自己比较喜欢的方向,于是读博的5年里几乎整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别说谈恋爱,就是吃饭睡觉的时间也经常占用。

博士快毕业的时候,父亲提醒他毕业之后要来家族的公司上班,他很不情愿,瞒着父亲偷偷给一些机械行业的企业投了简历,心想能录用就去,不能录用就去家里的公司。结果收到的录用通知还比他自己想的多一点,织田于是得意地挑了一家自己比较喜欢的公司悄悄去上班了。

父亲平时工作忙,经常是闲下来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在织田入职了很久之后,终于有一天,父亲突然问起织田怎么还没毕业,这小子现在在干嘛。妈妈看瞒不下去了,只能如实回答。父亲气得抓起手机给织田打电话,要求他立刻辞职。织田拿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借口,什么这是老师推荐的工作所以推不开啊,现在辞职公司的同事会很为难啊之类的。父亲一概不听,只是强硬地要求他立马回到家族的企业。

织田没有办法,只能对父亲选择性失联,并通过妈妈传达自己的歉意。父亲曾经一度想找到织田工作的那家公司去,当面要求他辞职,但是一来还是太忙,二来去人家公司那里闹确实不好,就这样慢慢妥协了。织田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父亲都会象征性地说一句快给我老老实实回来,算是最后的一点挣扎。织田这时就会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忙完这一阵一定回来,然而根本不兑现。这竟然成了父子俩的某种默契。

织田在公司才呆了短短一年多时间,就成为了カイムロン公司的技术骨干。当初录用织田的时候,社长就对他满怀期待。后来织田证明了自己的价值,社长于是决定好好培养一下他。

今年一月,社长把织田单独叫到办公室,说了一番话。大致意思是,公司在日本的增长恐怕已经到头了,日本一年少十几万人,市场只会越来越小,但是中国市场还很宽广,所以要早点做准备等等。

织田听出来社长的意思是想让他去中国锻炼锻炼,了解一些当地的行情什么的,只是怕他不愿意,才啰里啰嗦讲了很多大道理。但其实织田并不讨厌中国,所以他打断了社长的话,说:“大丈夫、行きます(不用说了,我去)。”

社长有点意外,因为他动员别人的时候从没有这么顺利过。尤其是松原那个老头,虽然老爷子现在在中国呆着都快不想回日本了,但之前自己劝了他很久。

社长不知道织田对中国有点好奇,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愿意听公司安排,就跟他说,你可以回去再想想,不用这么快答应。织田点了点头。

过了两天,社长又找到织田,说,虽然新闻里报道中国这不好那不好,但其实去了就知道了,至少北京总的来说还可以,甚至有些地方比日本还好一些,说着还拿出手机让织田看自己在北京拍的照片。然后社长问,前两天说的去中国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织田说,请一定让我去。

社长松了口气,让织田跟总务(后勤)部门的同事,以及中国分公司的同事联系具体事宜。

织田以前去过夏威夷和欧洲,中国是他去的第一个发展中国家。但是松原告诉他,中国不能单纯看做一个发展中国家,北京上海这些地方完全就是发达国家的样子。松原还说,虽然也有人对日本人抱有不好的看法,但是至少北京分公司的中国人对日本人还是很友好的,也有很多聪明勤奋的人,小看他们的话是要吃苦头的。

读本科的时候,织田也在京都大学接触了一些中国人,感觉他们的确如松原所说,聪明又勤奋。织田知道这多少是因为,能去京都大学留学的外国人都是比较优秀的,但是中国人总的来说还是跟印尼越南的人相比更优秀一些,跟日本人的平均水平差不多。

至于某些中国人的反日情绪,织田不是很了解历史,但他模模糊糊地知道几十年前日本对中国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所以有人不喜欢日本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说起来,高中快毕业的时候,某一天有一个同学突然不去学校了,织田听大家议论才知道,这个同学其实长期受班里几个人欺负。织田很震惊,但是也为自己没能做些什么而感到愧疚,他总是以为校园欺凌都是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所以本科的时候织田就做了一些志愿活动,去敬老院看看老人之类的。前女友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花时间,后来干脆直接要求织田少去参加那些志愿活动。现在想想,这也是两个人分手的原因之一吧。

社长找织田谈话之后,很快一个多月过去。快要出发了织田才想到,自己去中国之后可能就不能跟家里经常联系了,于是打电话告诉妈妈自己要去中国一段时间。妈妈大惊失色,质问他为什么没早点说。织田说工作忙就忘了。这是实话。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织田总是在想着工作的事情,说话都有点敷衍。

没想到第二天妈妈就找上门来,哭着问能不能让别的人替他去,仿佛是要见他最后一眼。织田只能安慰妈妈说,中国治安很好的,而且北京分公司有日本人,也有懂日语的中国同事,不会有任何不便。最后妈妈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看儿子已经长大成人,甚至能自己跑到国外去了,感觉十分欣慰,就离开了。

候机的时候,父亲打来电话,问去中国多久,织田说估计要半年,盂兰盆节的时候才能回来。父亲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保重。织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踏上了中国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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