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女人缘好得令他自己都胆颤,天生的把妹高手,只发愁一件事:怎么拒绝。如今看来,果然万物有灵且公平,江海竟然被拒了!甚至连人家姓谁名甚都不知道就被抛弃了,还是在印度!
原打算第二天好好得瑟一下,请“A”在大皇宫饭店的露天餐厅,在碧水环绕之中,像尊贵的英国殖民者一样,吃一顿高雅而昂贵的大餐——一般女孩哪受得了别人把自己当公主,哪有不为这个调调丧失底线的。但现在,斯人已去,江海心里空落落,害了大病似的,浑身懒洋洋,甚至连嗅觉味觉触觉也退化到了石头人的状态,这难道就是失恋的滋味?——人人,以及以人人为代表的前女友们,你们可以安然一笑了,我江海终于遭报应了!
江海一边怨天尤人地忏悔,一边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他决定按照瑜伽大师的指点——listen to your body——听从自己的身体。于是,身体带着江海晃到了水上王宫饭店的露天餐厅,身体找了堪称全餐厅视野最宽阔的靓位,身体点了满满一桌子法餐大菜,然后颓然往椅背上一靠,剩下的事交由嘴完成。
服务员是一个绝色印度姑娘,裹着一条雀蓝底,金银线绣花的纱丽,花蕊是绿色的珠子,纤腰上挂着一条穿满小铜铃的腰链,随着身动,发出微小悦耳的铃声。对印度女孩来说,一白遮百丑这话太精准了,看五官,个个都是浓眉大眼羽睫,看身材,个个都是丰胸纤腰翘臀,拼的就是谁比谁白。这姑娘比大街上的印度女孩白,但不像天生的,像终日在房间里呆着捂得,但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可惜江海今非昔比,对别的雌性的美已全没感觉。看着这姑娘,他想到的是A的话:“印度就是这样,它有最体面的,也有最不体面的,最绝的是,最体面的和最不体面的互相融合,似乎没有距离,每一类都很当下,都能代表印度。
江海正出神,姑娘轻声问:“阁下,您非常饥饿吗?”极其高档的伦敦腔。
江海瞥了一眼姑娘的胸卡,女孩叫RITA,江海没听懂RITA的话。
姑娘拿着点菜单给江海看,用跟小孩子交流的方式告诉他,菜太多了,吃不了。
江海明白了,他竖起两个手指:“TWO!”
姑娘琢磨片刻明白了,是两个人,一笑,躬身退下,只余环佩叮当余音袅袅。
菜陆续上齐,江海叫了两杯法国红酒,这东西,他没有胆量尝试印度本土的,一杯放在对面,然后自斟自饮。RITA善解人意,将一张叠成一个图腾图形的餐巾纸轻轻放在江海对面虚拟人面前。
江海对着蓝色的湖水,幽怨而无味地吃着印度式的法餐。他万分想念A,万分后悔没有在和A同居的三个夜晚中把她“拿下”,在他的把妹阅历中,大多数女孩都怀着点吃硬不吃软的期盼。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他根本不会去勉强A做任何事,哪怕吃一个还是两个芒果这事,他都会依着她,顺着她,惯着她,为什么?大概还得用爱和珍爱来解释吧。“A”和他过过手的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她弥足珍贵,像个谜,值得江海用一生去破解。因为珍爱,所以不舍得碰,想藏着掖着,像蜜蜂那样,一次渗出一滴蜜,却甜蜜一辈子。
奢华的大餐耗尽了江海信用卡最后的额度,钱有用显然收紧了财政,江海将身上所有卢比都给了RITA作为小费,他说:“rita,不用谢,我还会回来的,带着我的新娘子!你信不信?”RITA双手合十:“NAMASTE!”
江海必须回北京了。
飞机上,坐在两个粗黑的印度人中间,吃着飞机上提供的难吃的素餐,江海突然又生出了希望:A不是北京人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况且,北京,总是给人希望的。
“你小子怎么了,别吓人啊!是不是被印度什么大师给点拨坏了?”江海没有回家,直接去找钱有用,这是他三无时候的惯性——无聊无助无奈。钱有用眼前的江海,胡子与鬓角齐飞,身上脸上灰黑,脏兮兮一个流浪汉。这就是度假和出差的区别,也是高兴和不快的差异。度假回来的人,虽然也黑,但黑得发亮,出差又失恋的,黑得发灰。
“你那心爱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人啊?哦,那人是外国人吧,不会是个印度姑娘吧,人家是不是看你给我打电话要钱,结果也没要来,就甩了你?印度姑娘也得生存!”钱有用逗江海。
江海心里一痛,勉强笑道:“别扯了!”
钱有用觉得又奇怪又好气,跟江海从小混到大,还真没发现江海也有使用这种表情的功能——失落!于是更加好奇,追问个不停。
“你这次爱上的女孩呢?”
“走了!”
“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不知道?她哪儿人啊?”
“北京的。”
“哦,老乡啊!给她打个电话!”
“没她电话。”
“知道她住哪儿吗?”
“不知道。”
“她叫什么名字,知道名字就能找,我认识好几个买保险的,他们有一大堆人名电话。”
“不知道。”
“名字也不知道,没事,现在人都网络化生存,微博QQ或者什么的?”
江海一个劲摇头。
“她们女孩子现在都用淘宝旺旺。”
江海无奈摇头:“要是有,我还愁什么!”
“我说,你是做了个大春梦吧?嘿,回家了嘿,老弟!脚踏实地了该!”
江海很不耐烦:“老钱,你就不会闭上嘴当个乖巧的听众吗?不懂就别啰嗦,二十多的人一次恋爱都没谈过,还劝我脚踏实地,你知道什么叫实地吗就让我踏!”
江海说着起身就要走,钱有用也生气了:“我不知道什么叫实地,我是不懂,但是我不会装懂,更不会让别人给我擦屁股!什么遇到真爱了,搞半天,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典型的一夜情是什么?还真爱,别侮辱真爱这俩字行吗,我还向往呢!我看你们是印度神油喝多了乱发情!”
江海登时变了脸色,钱有用也自知言重,想再找补几句以示安慰,江海却面带谑笑,拉起箱子转身而去,临走,扔下一个丝绸布包。钱有用打开一看,原来是大吉岭红茶,他素爱喝茶,自己不舍得买好茶,也尚未混到有人送高级茶叶的地步,所有好茶都是江海给的,大吉岭,数一数二的红茶!心里便更加对江海有了几分愧疚,但男人是不兴追出门去的,只好先冲一壶茶再说。
江海离开钱有用家,表面愤怒,其实心里并没有火气,爱意正浓,顾不上恨。再说,钱有用他了解,他经常词不达意,但对他江海,一直是一片红心。算了,全当他老妈附体,是替老妈数落自己一顿吧!关于A,如果老天爷不是一时兴起,肯定还会给自己机会,如果是,张娜和丁人人她们不也都能挺过来吗……
想着想着,回到家——如果仅仅有门窗和垃圾也算是家的话!江海呆立在门口,少顷,哈哈大笑。家已经让张娜搬空了,怎么是张娜干的?墙上这位侠女雁过留声:
江海:
我祝你不得好死!
虽没有署名,可字如其人,几个字像一串全炮捶直冲江海脑门袭来,江海伸手挡在眼前,此时他倒生发出回京后第一抹喜悦:好啊,有人帮我与我的旧时代画了句号!
江海那些名牌家具电器就像抄检大观园后被贱卖到窑子里贵族小姐一样,屈辱地呆在旧家具市场,张娜将他们卖了两千块钱。但60多寸的什么膜电视,张娜没舍得卖,正在家和老爸老妈一起戴着特殊眼镜看《海王》呢。张娜嗑着瓜子,心说,没有男朋友的日子原来这么利索!她以一个新女性的心态想:反正我也没吃亏,我不是也骑过江海把他折腾个要死要活的嘛,哼!
与此同时,江海叫了个收废品的人,一边看着他大包小包地捆啊绑,一边想:我一男人也没吃什么亏,财物都是身外之物,都是浮云!收废品的递给他五十块钱,扛着好大一包废报纸杂志易拉罐之类的走了。
家里空荡荡像个新房,江海索性以收新房的姿态溜达一圈,然后打开唯一的财物:在印度买的旅行箱,从里面拿出那张A的画像,吐出嘴里的口香糖粘在了墙上。他看着自己笔下风尘仆仆的A,对她说:“A,我们会再见面的!”
江海拉着行李在家附近的便捷酒店过了一夜,第二天,就赶去宜家和电器城置办新的浮云,然后痛痛快快吃了一顿及其正宗的中餐,理顺了胃口,从此,生活归零重新跳表,江海决定,正经工作,正经生活,做一个忠贞不二的痴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