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上午,江海揣着砖头奔了拆迁办,梁缘已经在了,正跟进行第N次无效的争取,脸上是强忍的克制和无力的愤怒。江海沉默地走到梁缘身后,仰着下巴,像Q先生不离左右的保镖一样,挑衅地东看细看,耐心地等所有人都发现他的存在。终于,他奇怪的举止让喧闹的办公室安静下来,梁缘也发现了身后的江海,刚开口说个“哎”,只见眼前一阵龙飞凤舞,等到再对上焦,眼前又是花团锦簇,身边大呼小叫。一圈人头中间,江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头上鲜血汩汩地冒着,半张脸已经被血糊住。江海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完成这个壮举的,他从小就胆小,踩死蟑螂都得垫着纸,脑子嗡嗡作响,心却似大风过后北京的天,又冷又干净,只不过是透过红玻璃看的。他心里没闲着,一直犯嘀咕:会不会劲使大发了,要不要赶紧立遗嘱!直到听到外应丁人人一声呼啸,然后是各种手机拍照的快门声,他才心满意足地咧开嘴,笑着闭上眼。
见血之后,后面的事情出奇地顺利。梁缘把存有补偿款的卡交给梁母,梁母老泪纵横,了结了,这一辈子所有牵挂和艰苦,都因为这七万八千块钱的补偿款了结了!
梁缘心里默默地对母亲说:“妈呀,你是了结了,可我呢?”
江海的行为令她愤怒,幼稚鲁莽,而且他凭什么擅自举手一砸,他是砸了,他从此站就是梁家的恩人,站在道义上的制高点,这笔人情债她怎么还!而且,他拒绝提成,请梁缘不要侮辱他,他没那么便宜。
“你大脑是核桃仁做的吗!你怎么不再使劲点!直接砸死自己,省得落下后遗症给社会添负担!”
“没错!多不值当啊,要不,您再给他补一下?”丁人人揣着手挑衅地说。
自从江海壮烈了,丁人人也终于有机会直面对手。她贪婪地打量着梁缘,从每一根头发开始比,一直比到脚上的鞋。多日的情敌,哭也为她,痛也为她,甚至比想念江海还想念的也是她,原来,世人上最思念的人不是爱人,而是情敌。丁人人唇枪舌剑,小刀子嗖嗖嗖,刀刀奔梁缘,梁缘却只是装聋作哑装。甚至不时看把宽容的眼神施一个给丁人人,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让丁人人很不舒坦。女人之间勿须多语,在第一个眼神较量之中,就看透了对方到底是谁,跟自己合不合,诡异的是,谁敌意重,谁就占下风,显然,丁人人输了,虽然她认为自己身材相貌都盛梁缘一筹,可不知为什么,气场上就是薄了一层。
梁缘把一个个靠垫拍松,垫在江海身体各处,让各个关节都有依托,舒服得江海直哼哼。其实头上的伤没什么大事,医生说了,自残一般都砸不碎头骨,因为人心里都特喜欢自己。只是包扎得虚张声势,楞给裹得成了一个锡克教徒。
“我想吃疙瘩汤,西红柿的!”
梁缘和丁人人互相看了看,没动。江海对梁缘说:“看她没用,她就会煮方便面!”梁缘自认倒霉,只得出去买面买菜,丁人人也跟着一起出去了。俩人正式单挑。
“还没有恭喜你呢,补偿款成功到手!”
梁缘心想我忍你很久了,不说话你还把当我弱势个体,于是说:“还得谢谢你,协助江海完成这次愚蠢的演出!钱,是次要的。”
“别假惺惺了,次要的,那你把钱捐出来,北京流浪狗流浪猫多的是!”
“既然花了这么大代价,不能辜负江海和你这片心!”
“我对你没什么心!我是对江海,我觉得他为了一个物质女这么干一点都不值!”
梁缘心里一痛,绕过丁人人,开始挑选西红柿,继续说:“没错,确实不值!”
“你知道不知道,江海很爱你!他在北京的日子很舒服,可他非要去新加坡吃苦,非要那么下贱地追你,甚至义无反顾地自残——那天我劝了他半天,他就是不听,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我不想听!”梁缘粗暴地打断丁人人,“他做什么都是他自愿的,不是我强迫的,不能因此就让我对他感恩戴德!这对我不公平!”
“只有你,才想到公平不公平,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说他没钱没权,只能出血,他说他就是想为你做点事,毫无所求!”
“他已经做了,我谢谢他!”梁缘冷冰冰地说。
“我搞不懂,你这种人是为了什么活着?为了名牌包,名牌衣服首饰,为了名车豪宅和贵妇的头衔吗?”
“我活着跟你活着一样,是为了得到幸福!”
“跟着钱走就是幸福?!”
“没错,钱是有属性的,属于有机会有能力的人,我能嫁有钱人,是我运气和能力所致!”
“钱钱钱,那么爱是什么,爱情在你心目中,就那么低贱吗?”
梁缘看着丁人人,一字一句说:“爱太高贵了,高贵得对我来说,它只能用来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