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沐熙远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扬起，眼里蕴满笑意，带着捉摸不清的感情。
“你玩我？”
他吐出三个字，幽幽的，像是来自遥远的山顶。
许青舟愣住了，心脏居然有一瞬间的抽搐。感觉被狠狠捏了一把，忍不住直冒冷汗。
他俯着身子，挡住她头顶的光线，沉浸在阴影里，面容有些模糊。却看得清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闪着淡淡的光。
“许青舟，几天不见，你倒是长本事了。”沐熙远不怀好意的笑，继续朝她凑过去。
许青舟一下子反应过来，立马躲到一边，脑门没注意，磕到了旁边的球架。
她忍不住吃痛的叫了一声。
“你没事吧？疼不疼？”沐熙远见状，收起脸上的笑意。
见许青舟没反应，他伸出手，正要去扶她，却被一巴掌拍开。幸亏他躲得快。
“沐熙远你找死！”许青舟突然跳起来，上来就是一通乱打。虽然毫无杀伤力，但明显是用尽了力气。
打着打着，她突然停了手，似乎没了力气。
沐熙远蹲到她面前，许青舟就转身。他再蹲过去，她继续转。
“对不起。”沐熙远在她边上坐下。手里的篮球咕噜噜滚到一边，他仍旧坐着，没有动。
许青舟愣了愣，眸中似乎泛起一丝波澜，很快又不动声色的恢复了平静。
沐熙远继续：“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反倒还要质问你，还有沈崇归。你肯定觉得我很讨厌吧。”
最后那句话让许青舟想起之前站在沈崇归面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个时候，他的不可置否，让她觉得心里冰凉冰凉的，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面对他，同样的问题，她觉得不必要再那样伤人。因为明白那样的滋味并不好受。
她顿了顿，说，“没有。”
“其实你和沈崇归的事，我都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可你对他是什么感情，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沐熙远慢慢的说着，脸上笑意不再。
似乎还有微微的失落。
许青舟觉得愧疚，“对不起啊。”
她说完，沐熙远笑了。“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道个歉还非得有来有往的吗。再说，你又没对不起我的地方，难不成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却一直没有回应，所以你才道歉？那我是不是有点太可怜了。”
许青舟转过头，看见他有些牵强的笑容，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是因为我，因为我连累了你们这么多人。”她说着，声音有些轻。
沐熙远看着她难过的脸，明白了什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揉成一个鸡窝。这回，许青舟没有发脾气。
“好了，说什么丧气话，”沐熙远对着那个鸡窝头，看上去没什么喜感，“朋友嘛，不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别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呢，连个球都投不进。”
又是开玩笑的语调。
许青舟想要解释，“谁说我……”
“那你来一个？”沐熙远把球捡回来。
许青舟坐在原地，没有动。
“不是我说你啊许青舟，有点年轻人的骨气行不行？这大好春光，怎么能白白浪费呢？”沐熙远试图活跃气氛，眸光闪烁间，瞥见她腿上的伤口。已经拆了绷带，紫红色的伤口，很大的一片。
他眼皮跳了跳，“你这伤哪儿来的？……为了分数你还真豁的出去啊，果然好学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许青舟白眼，“你想多了，我没这么伟大，就是不小心磕的。”
沐熙远啧了几声，脸上不知道什么表情，看着有些诡异。他惊叹，“那可真是太不小心了。”
“走吧，回去休息，别练了。”他说着拉起她就要走。
许青舟急忙甩开，“你干什么拉拉扯扯的。”
“行行行，我不拉，我不动你，你赶紧回去吧，别白费力气了，反正这一时半会儿也整不出什么好东西。”
“你少贫几句会死啊。”许青舟受不了。
“你少吃点亏也死不了。”某人回嘴，把篮球扔给不远处的一个男生，吃了个口哨，“走了啊，你们慢慢玩。”
“这么急？回去陪女朋友？”
“去你妈的，别乱说话，走了。”沐熙远说着就要走，身后却没有动静。
他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许青舟站在原地，望着他，问，“这些事，都是顾清浅告诉你的吧。”
明知故问。
沐熙远身子一僵，转过来，“哪些？”
许青舟皱眉，没有说话。
“这你都知道了，”半晌，他笑起来，像是感慨，“还真是瞒山过海也瞒不住你啊。”
许青舟看着他的笑脸，却笑不起来。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们之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犹豫着，终是说出了口。
沐熙远笑着走过去，“小孩子不要问……”正要说出下一个字，却见许青舟不同寻常的脸色，看样子是很坚决的。他耸了耸肩，“你说吧，说吧。”
“你们之前为什么要分开？”
许青舟说完，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憋在心里的话，好不容易说了出来，却没有想象中来得舒坦。
本以为至少会松一口气的。可是不但没有，反而逼得更紧。
像是被人抽走了周围的氧气。
不过问都问了，也不能怎么样了。她看着他，眸光渐渐坚韧起来，摆出不容拒绝的态度。
第二次了。
顾清浅为她做了这么多，她没有理由不去关心她。哪怕她什么也不愿意说，没关系，她可以去问。
遮遮掩掩，从来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
沐熙远明显被她的这句话砸蒙了，手里的动作都像是冻结了一般。
一阵长久的寂静。
寂静过后，许青舟听见他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清朗，似乎压抑了几分。
压抑着心底的什么感情。
她猜测是这样。因为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大家都不愿意去提起那些过往。何况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沐熙远说，“是顾清浅提的分开。”
一句话，如同一场海底滋生出来的酝酿已久的风暴。
许青舟又一次被重重打击了，整个人从下而上，冒出一股寒意，慢慢将自己包裹住。
“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说了。回去吧，你腿上还有伤。”他说话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
许青舟却觉不出一丝温软。
依旧是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眼里写满了怀疑。
“怎么可能。”
“我说的是事实，况且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这件事，你是替她问的吧。我知道你关心她，她也很关心你，这次的误会，是她跟我澄清的。”
她当然知道。只是不明白。顾清浅明明是难过的啊，因为他。
怎么可能会那样做。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问完才后知后觉，他根本给不了答案。
“我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
许青舟点点头，有些灰心丧气，“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她正要走，眸光一顿，看见沐熙远左手的一道粉红色划痕。淡淡的，似乎流了血。
刚才光顾着道歉闲聊，她居然什么都没注意到。也难怪，毕竟不是她腿上的伤，那么明显，一眼就能看到。
许青舟眸光闪了闪，看着他手上的那道划痕。
“怎么弄的？”
沐熙远愣了愣，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笑着，“打球的时候不小心擦伤的。”
其实只有他知道，根本不是。
不过是刚才许青舟情急之下打他，拿指甲抓的。
只是有些事情，没有必要非得论个因果出来，什么事情都说清楚就没意思了。何况真要是说出来，她那个性格，肯定又会难过的。
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许青舟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没好到哪去。”她终于抓住了吐槽的机会，像个孩子般得意洋洋道。
沐熙远点点头表示附和，“那不还是你技高一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走出了球场。
操场上，人群依旧沸沸扬扬。一群男生站在起跑线上，正在穿标志服。许青舟怀着好奇心，忍不住朝那边看了一眼，正好望见人群里的沈崇归，他背着身，但是背影依旧能认出来。
沐熙远见她挪不开眼，忍不住凑过去，玩笑一般挡住她的视线。
“你干什么？”许青舟避开他。
“你干什么呢？”沐熙远反问。
“你无不无聊。”
“是，我无聊，你盯着他们看，你不无聊。”沐熙远讽刺，“你看看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什么呢，有帅哥吗？有我帅吗？”他一边说，一边不嫌烦的挡住她。
来来回回，伸伸缩缩。
许青舟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我不看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堵着吧。”许青舟说完，不甘心的走了，朝人群里挤进去。
沐熙远还没说完，一回头，就不见了她的踪影，于是无奈的挠了挠头，不由得感慨：
“真是见色忘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