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想来是知道些什么的,不吭一声,病了一场,我带的钱本不多,又是逃出来的,阮夫人也不敢给我们带多少钱财,左不过脖子里挂几串珠链就完了,到了京城再拿去典当换钱用的。”
“这么着,一场病你就把钱都花光了?”
“算是吧,手里没剩几个子了,可是当时也才走了一半,我带着个孩子,不放心把他放客栈里自己出去赚钱,也怕他多想,就一路挨着回了京城。等到了京城,无双早瘦得脱了相,我也因为四处谋活路,让人打了不知道多少回。您也知道,我这身子骨弱,又岂是那能挨的住棍子的人?”
“想来一路上你也受了不少罪,怕是连伤都未曾去看,几个月下来就落了病根。”
“是啊,回京城以后还染了时疫,多亏大嫂细心照料,否则我早就去了……”
“别多想了,我已然知道你这病是怎么来得了,你就是外伤不断,加之心思郁郁,又有时疫折磨,没仔细把病养好,这才留下了病根儿,长年累月的下来,本身也只是折损寿命,却因为到处奔波加重了病情,前阵子又让马车给撞了,不及好好保养就跑来了山西,车马劳顿的,成了现在这样。”
“唉,当年挨了棍子也不当什么,谁知道现在反来受罪。”
“不过,冒昧的问一句,你这心事郁结是不是因为尊夫人?哦,我之前问过无双,他说师父心情不好多半是因为师娘走了的缘故,不知道这孩子说的可对吗?”
“自打娘子去后,我就消沉了下去,若没有蕙卿,恐怕我早就……殉情而去了……”
“莫要伤怀,尊夫人在天有灵定不希望看你如此的。”
班主抹了抹眼泪,径自不语了。任太医见问的也差不多了,就转身告辞,回房斟酌药方子去。
“老爷,可是老先生的病情有什么反复?”
“噢,没有,只是感慨人生百态,咱们平常见的人都是些达官显贵,公子王孙,没有这些普通百姓的经历啊。”
“老爷,多思无益,若是能治,还是尽早治好了,也让这一院子的孩子安心呐。”
“夫人怎么提起这一院子孩子了?莫不是大动恻隐之心,要留下照顾他们?”
“老爷,我自是随着老爷的,您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您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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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夫,好像到了。”
“相公,还是你去问一下吧,彦儿还小,别说错了话。”坐在车里的元姝悄悄的嘱咐着自家相公,“彦儿,先回来,到姐姐这边来。”
自从远离京城后,元姝就想了主意,大家打扮成平常富户,普普通通的,路上多些安稳,反正走的都是大路,也没有什么歹人劫道,就是有,一路上尾随来的、后续带上的护卫也足以保得周全了,出门在外,低调些总是好的。弟弟打小儿就在京城长大,又没经过什么大事,索性一切都不叫他知道,好在他也听话,吩咐的事情都照做了。
“敢问老丈,这里是哪方地界?”
“这里啊,这里是安宜镇的地了,你们是找人啊还是路过啊?”
“哦,我们是找人的,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位杨秀才,据说是常住在这里的。”
“你们是他什么人呐?”
“小生姓孙,这位杨秀才是小生的舅舅,如今带着内人和内弟来投亲的。”
“哎呀,是外边活不下去了才跑来的吧,这几年听说外边乱的很,本来想出去的壮劳力都不出去了,还有人往我们这乡下跑的,待不了几天就嫌弃这日子苦,又不知道走去哪儿了,投亲的也有,看着你们这些人穿的也不差,往我们这儿跑什么。嚇,杨秀才家就住镇里头,大门口有棵大琼花树的就是了,他家院子不算小,住你们几个应该差不多……”
老人就像好久没人聊天一样,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孙斳卿找了个由头脱了身来,回到马车前边同妻子商量,“娘子,咱们是直接去还是多打听一二?若要打听,这老丈似乎很喜欢说话,我再去说上一会儿?”
在外边,他们只以“相公”、“娘子”、“姐姐”、“姐夫”、“弟弟”称呼,不说名字,这也是元小姐的谨慎之处,既然是离了京,那当然越少人认出来越好了。
“罢了,咱们直接去吧,父亲安排好的人,总不会差了,即便有什么,咱们人多也不怕他,没道理出了京城咱们反退缩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