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湖州知府传来消息，有革命党人密谋起事，已被抓获，然而南方各省依然有不少革命党势力，难保态势不会更加严重啊。”
“元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个……奴才不知。”
“元成，你从小就跟着我，后来给我当管家，一晃也几十年过去了，我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你说说看，我在这件事上，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老爷，论理来说，小人不该对老爷的事指手画脚，可仰仗老爷信任，元成也算是小有所成，还学了不少东西。就之前那件事来看，您确实答应的有些早了。那个隋锦城，他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啊，许给您那么大的好处是不假，可是，您要冒多大的风险啊。明天就要举事，成，则您与他都有好处，不成，错全在您一人身上，实在是有些冒险了。”
“当然，这只是奴才一人拙见，老爷也许有别的打算。可若是单独依他所说，老爷您费时费力，提心吊胆才能做成的事，他却坐收渔利，这……”
“唉，元成啊。你有所不知，其实，自打小时候我随师傅进学开始，就对洋人的一切都感兴趣，有的时候我也想像他们一样，不必时时刻刻谨守礼制法度，不必依宗法家族之念，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惜我已经老了，年近半百，力不从心了。”
“可彦儿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他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我不逼他走上仕途，不逼他逢迎应酬，虽然身在其位，他必须要面对那些人，我也尽可能的给他创造他想要的氛围。”
“少爷是知道的。”
“是啊，他知道，所以他才想走。其实离开这里未尝不是好事。”
“少爷年纪还是太小了，别说是老爷和大小姐，就是我也不放心他一人远行啊。”
“姝儿虽是女子，却比彦儿让我放心的多。十几年来，她把内宅打理的有声有色，也替我挡了多少女人啊。”
“大小姐乃是巾帼英雄，和当年的夫人比起来那也是不相上下的，甚至做得更好。”
“是啊。元成，来，坐。这两天我一直都能梦见雅儿，她就那样看着我，不说话，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美。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雅儿的样子？”
“当然记得，咱们那回跟着老爷跑到草原上去，就为了见夫人一面，赶了好几天路。到了草原上见着夫人的时候正好是傍晚了，太阳还没落山，阳光照在夫人身上，真像九天仙女一样啊。”
“还有那一回，夫人和老爷一起去郊外打猎，夫人还猎了一只狍子回来，大小姐高兴的呀，围着烤架直转圈儿，哈哈哈。”
“是啊，你看你也记得这些，咱们是不是都老了？”
“唉，是孩子们的天下啦。”
“可我还是给他们挖了个大坑。万一，万一不成，我担这千古骂名不要紧，就怕姝儿和彦儿……”
“老爷，元成有两句话，一句是，事在人为。另一句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啊，就别胡思乱想了，能替他们多操心一天，就是孩子们的福气，哪天力不从心了，也就是放手的时候到了。”
“元成啊，也只有你懂我啦。想我一生，居然只有你懂我……”
“老爷太抬举我了，大小姐和少爷也是体贴您的。”
“好啦，成败，就看明天的了。去准备吧。”
“是。”
元成领命而去，留下元世泽一个人，看着将晚的天色，眼里不知流露出了什么样的神色。许是迷茫，许是坚定，许是悲痛，许是信念……就像他自己说的，一切，就看明天的了……
除夕前一天的晚上，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入眠……
思前想后的元世泽……
竭尽全力办差的元成……
照顾爱女的元姝和孙斳卿……
替小妹妹担心不已的孙悯尘……
苦恼于情爱纠葛的大少爷元彦……
担心自己前路无门的兰蕙卿……
不知道应该走上哪条路的阮无双……
期待新年到来而激动得无法入眠的梁杳儿……
伤痛难耐咳嗽不止的李清寒……
思君情切的郑芸珊……
辗转反侧忧心忡忡的隋锦城……
彻夜做账的吴皓……
琢磨新年去哪儿玩儿的吴清……
住在元府客房惴惴不安的冯郁华……
负神算之名而心忧前程的翁益明……
在家养伤不敢动弹的姜润馨……
还有无数前途未卜、不知命运归宿的普通人们，除夕前夜，不眠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