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田生三岁死了爹,五岁死了娘,是天生不吉利的人,十里八乡没人愿意靠近他。他家亲戚把地都收走了,把他赶出了那个篱笆围成的小院子,从此以后,田生无家可归了。
他是生在京郊地里的孩子,所以叫“田生”,在他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影子,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了。母亲总是佝偻着背,前边的包袱里裹着小小的他,后边的竹筐背着各式各样的粮食、野菜、杂草,偶尔还会有嫩嫩的小花,母亲把它们从田埂拔出来,告诉自己,“田生就是和着小花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呀。”
小田生五岁的时候,娘得了天花,两个叔叔把娘扔了出来,就扔在离家不远的一座破庙里。自己想家的时候会偷偷跑过两条街,远远的看着那些篱笆,娘说这些都是爹做的呢。
没过几天,娘死了,小田生怕极了,没人愿意帮自己,娘只能躺在破庙的地上,自己没有力气,挖不动土,也没钱埋了娘。
第三天,官府巡查,发现了娘,得了天花的人不能私自埋了,娘被他们抬走了,自己被打了一顿,还被警告说不许乱跑,兴许自己也得了天花,没几天也要死的。
幸运的是,自己活了下来;更幸运的是,自己遇到了师父。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田生和往常一样去河边抓鱼,他年纪小,力气也小,去做工也没人要。好在会抓抓鱼掏个鸟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挖点野菜,就着捡来的粮食也不会饿死。
小田生卷着裤腿站在河边,手里拿着树枝扎成的叉子,仔细地盯着河面,一使劲儿,叉上来一条半大小鱼,小田生高兴坏了,今天的晚饭有了!
“轰隆隆┈”一声炸雷在头上响起,小田生一激灵,拿起河边的破鞋就往破庙里跑,好在离得不远,进去的时候没淋着多少雨。看这样子雨还挺大,估计得下上半天,算了,自己架上柴火烤鱼吃吧。
刚把树枝架好,秒门口来了个教书先生,田生没上过学,但是见过教书先生,长的就是这样子的。这先生可是让大雨浇的不轻,浑身都湿了。破庙太黑,田生又没有蜡烛,先生根本就没看见他,田生也不敢让人看见啊,他怕被人赶出去,那就只能睡大街了,万一晚上下雨怎么办?
先生进了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挪了块石头就坐在了门口附近,也没想找柴火生火烤烤,暖和暖和。
田生在暗处看着先生,手一滑没拿稳就把刚抓来的鱼掉在了地上,赶紧俯身去捡,动作大了些,让先生看见了。
“原来还有个人?你也是来避雨的吗?”
“嗯。”田生不敢说自己一直住在这儿,只好谎称是避雨的。
“里边那么黑,你不怕有什么蛇虫鼠蚁的吗?快出来坐坐,等雨停了赶紧回家吧,别让你娘着急。”
“我……我没娘了……”
“呃,我不是故意的,小兄弟,你家住在哪儿啊?”
“我就住在这儿,不是!我,我住……住……”
“哈哈哈,小兄弟,不如你跟我走吧,包你天天能吃饱。”
“我现在也能吃饱。”
“你一个小孩儿靠什么吃饭?连住的地方儿都没有,难不成你还有地种啊?”
“我会抓鱼!”
“抓鱼还能抓一辈子,能有什么出息啊?”
“那跟着你走就有出息了?”
“那是!”
“那,你是干什么的啊?”
“你甭管我是干什么的,就凭我见过太后老佛爷,还得过老佛爷的赏,我就比你强。”
“那你是当官的吗?”
“不是。”
“不是当官的怎么能看见太后啊,你别骗人了,别以为我小就好骗了。”
“我是唱戏的,唱戏你听说过没?穿着漂亮的大花衣服,在台上唱念做打,看过没?”
“没有。”田生愣愣的摇头。
“跟我走吧,我可以教你,只要你认我当师父,愿不愿意?”
“我……我不知道……我没听过,也行吗?”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只要不怕吃苦受累,就一定能干好。嗓子不好也没关系,可以唱武行啊,什么行当都得有人唱,别专为了一个行当去练。”
“那,要不我试试?用给钱吗?还是你能给我钱?”
“谁都不给谁钱,我带你去学,你认我当师父。师父知道吗?我教你本事管你吃住,可是你什么都得听我的按我说的办,以后给我养老送终。”
“噢。”
“给我磕三个头,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