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我今年十四了,来了初潮,已经算是个大姑娘了。皇后找我聊天时,透露了要将我过继到赵相国府中二爷名下,给我个相国小姐的名分。我婉言谢绝,表示家中还有父亲在等我回家。皇后的眼眶倏地就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这种表现,任谁看了都会起疑,也就是我这个早熟的灵魂还能陪她演下去。我觉得她对我爹还是有感情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她贵为国母,是断断不能与我们相认的。让我过继到相国府里,万一日后身份暴露,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我也不想做什么相府小姐,我只想先回家,看看我爹。
79.皇后表示这个事她再想想,但我已经年过十四,需要为将来打算了。皇子伴读中若有合意的,可以与她说,她定会为我周全。皇子的伴读们,大都是皇亲国戚名门之后,也有个别几个各地挑选来的“神童”,他们将来都会成为国之栋梁。我与唐毅伺候在凌岑身边,对这些伴读们熟悉得很,比两眼一抹黑随便挑个人嫁确实强不少。至少也认识了好几年,性格品性如何,还是看得出来的。
80.我觉得我娘为了我真的考虑得挺周全。原本她定是打算留我在她身边照顾,名义上伺候凌华(三皇子),也能接触到这些皇子伴读,到了年纪给我安排个义女身份,嫁去合意的郎君府上。有皇后撑腰,我怎么都能在夫家抬头挺胸做个当家主母,顺遂一生。谁知道刚进宫就被凌岑截了胡,真的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宫女,心疼坏了皇后。所以说到底,还是我自己没有当小姐的命。
81.皇后的话我到底还是听进去了一点,开始慢慢留意起这些皇子伴读们起来。赵相国的孙子赵齐,肯定OUT,三代以内表亲可不行,初中高中生物课还是学过的;护国公府的三少爷连诚江,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但偏偏是连家人,也OUT;安乐侯府的小世子卫安,长得粉雕玉琢的,稍微有点女气,可以备选;襄阳伯爵府里的三少爷蒋茂生,温润如玉,脾气极佳,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的,也是不错的人选;还有庆王府三公子凌封,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江珧,扬州选上来的神童韩熙,都是伴读中品貌俱佳的几个,都算不错的选择。一下子我有种桃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82.这么多小鲜肉,想想还是点小激动。
83.可是一想到我那个爹,心里的涟漪又慢慢平复。还不如嫁给村口的二狗子,至少能经常回家看看我爹。想到这个曾惊艳过我的男人,心中隐隐作痛。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84.可能是我最近特别关注这些伴读们,尼采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你凝视深渊够久时,深渊也会回望着你。”我望了一阵子伴读们,伴读们也开始回望我。最先向我抛来橄榄枝的是韩熙。
那天我和唐毅等在书房耳房处,这里都是各位主子们的下人等待主人下课的休憩处。几年下来,下人们之间也很熟悉,大家无聊时聊聊天,喝喝茶,甚至还有打牌的。韩熙的小丫鬟欢儿趁大家聊天的当口,把我拉到一边,递给我一张信笺。我疑惑地打算拆开看看,如今我也能识文断字了,不再是个文盲,这要归功于凌岑。欢儿制止了我当场拆看的举动,和我挤眉弄眼,让我回去找个无人处再看。其实在宫里这种行为是极不妥当的,这叫私相授受,被揭发举报是要被严厉处置的,甚至可以处死。但我艺高人胆大,觉得有皇后撑腰,不怕不怕。而且我也好奇信笺的内容,回去看看再烧了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我脑子一热就将信笺收入了袖中。
85.唐毅在没人注意我们的时候,靠近我,对我说:“韩公子的东西,你千万藏好,不要让殿下发现。”
那个小孩,我想起他就头疼,两年过去了,愈发阴晴不定。每当我稍稍离他远点,他就能发疯,为了不殃及无辜同事,我的疏远计划至今没有成功。他如今进入了变声期,身高已经与我持平,目测在一米六五左右,对着我小动作不断,大皇子宫里的人只要长着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的心思来。偏偏他嘴巴上死不承认,越来越嫌弃我,只要我的注意力稍稍移开他身上,他就能找茬找得我想跪下喊他爸爸。一想到他,我就头疼,想快点出宫,眼不见为净。
“今天晚上我轮休,到时候你帮我看着点。”我对唐毅说。
“韩公子……”唐毅欲言又止。
“其实我也没想好,这些人,我高攀不起,即便是韩公子这种出身普通的神童,将来也是国之栋梁,哪是我们这种下人的良配。”我苦笑道。
“不是的,你配得上他们任何人。我只是觉得他有点急躁,不够稳重。在宫中私相授受,若是被人发现,会害死你。”唐毅解释道。
“谢谢你,唐哥。我会小心,以后不收了。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回家,嫁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生。”我对唐毅道。
“是啊,平平淡淡才好。高门贵户,显赫时自然好,万一有个风浪,万劫不复也是常事,还不如做个普通百姓呢。”唐毅叹息道。
我知道他是想起他的家事了,不尽唏嘘。如果他家没有出事,如今他也是个偏偏佳公子,这个年纪已经娶妻生子,入仕为官了。人生无常,平淡是真。
86.当天晚上我和明扇,唐毅等人一起伺候凌岑洗漱完,正打算告退,被凌岑叫住了。他让其他人出去,说是有话要问我。唐毅担忧地看了我一眼,与其他人退出房外。我心里也打起了小鼓,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你和蒋茂生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气呼呼地说,好像我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听到蒋茂生的名字,我舒了口气,这位小哥哥我暂时还只是单方面观察,并没有与他对话过。
我表示女子名节很重要,他虽然贵为主子,也不能随便污蔑我。我说得义正言辞,他表情略有松动。
“真的没说过话?”他像个捉奸的丈夫,让我很不爽。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学大人过家家吗?
87.我假装生气,想唬他早点放我回去。他来拉我手,我一挣,好巧不巧,袖子里面的信笺掉了出来。这下要完蛋!
88.我看他拿信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心里急得抓耳挠腮。也不知道韩熙在信笺里面写了些什么,他都来来回回读了几遍了,脸色黑得吓人。
“女子的名节很重要,嗯?”他终于抬头看我,双眼微眯,面无表情。
你才十二岁,请不要作出一副邪魅狂狷的样子来,很违和好吗,像个变态。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听我解释。”我脱口而出。
“你说,我听着。”他气极反笑。
89.娘的,我这句话是不经大脑直接出口的,解释,我都不知道信笺上写得什么,怎么解释。要解释,也得让我知道信笺上面写了什么,才好有针对性地解释吧。
“这个,如果我说,这个信笺是我捡的,我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你信吗?”我问他。
“上面写着你名字呢。”他冷冷道。
“好吧,东西是别人给我的,但是我真的还没有来得及看,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收了信笺是我不对,宫里禁止私相授受,你要怎么罚我,我认了,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干脆坦白。
他胸口起伏,抓着信笺的手指泛白,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良久,他问我:“你想出宫?”
“我想回家。”我也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我对你不好吗?”他问。
“我想回家,我想去看我爹,家里只剩他一人了。”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对你不好吗?”他又问。
“我从小没有了娘,和我爹相依为命,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我爹膝下尽孝。”我继续道。
“那我呢?”他大喊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