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被青色剑气钉在地面,罡风如刀,身上的衣物被割开,丝丝缕缕,竖直抛舞。
他们的脸上布满血痕,面皮深红,下巴的血迹浸湿了上衣,手足受阻,笔直的贴在大腿根,无法挪动分毫。
丁一受伤奇重,率先承受不住,大口呕着鲜血,平躺在地面,脸上的肌肉凹凸不定,双眼翻白,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丁家族长耳廓清明,对两人的咒骂不以理会,他斜看着赤剑,心中暗暗思量,为何它会倒戈一击?难道两者曾经有过渊源?
赤剑是一代先祖的佩剑,昔日蜀帝征伐四方,先祖立下赫赫战功,一次意外捕获了玄铁石精,献给蜀帝之后,打造了太玄剑,并用剩余的石料混入上等精铁,融出了赤剑,赐给了先祖。
那是百年之前的往事,过往的显赫终究会没落,江山代有才人出,方家的封地一分为四,各自防备,鼎足而立。
血脉之力尚在,不妨一试,他割开手腕,一条细线红光一闪,殷红的精血飘在半空。
他默念咒语,精血融入了赤剑,登时光芒绽放,与太玄剑对抗起来。
青色剑气变得衰弱,撕裂的罡风强度降低,众人身形一松,憋住的一口气,释放了出来,那种烦闷的情绪消失了大半。
就在这时,头顶的太玄剑猛地下压一寸,淡青色的气流剧烈旋转,一股迫面的重量直压下来,众人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精神萎靡,叫骂的神气消失在眉眼间。
与此同时,赤剑落入了他的手中,血脉一经融合,体内的真气恢复了大半,手脚活泛,可以扭头转身了。
他的面色阴沉,露出凶狠的神色来,手中的赤剑光芒一闪,砍掉了一个头颅,在重重压力下,鲜血喷了一丈之高。
血雾腾转,狭窄的气圈变的深红,滚动的光晕,自下往上游移,内部的情形看不清。
左光明吓呆了,怔怔地望着断头的王忆安,恐惧直接表现在脸上,嘴歪眼斜,口中流涎水,像是中了风。
他看着方家族长狰狞的面孔,一股求生的欲望涌将上来,顾不得脸面,献媚道;“族长请留步,兄弟有话说。”
方家族长艰难地挪动身体,强力支撑到现在,全靠铁一股意念。他见左光明有话说,立刻停在原地,暗中聚气,撑着剑休憩。
“四大家族,已亡其二,今后族长为尊,兄弟副之,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方家族长闭着眼,不为所动,左光明的游说完全不管用。他在心中大骂,倘若今日脱身,必将召集联军,灭了方家。
“族长,您看这么着吧,我呢,久慕海外的风物,早有隐居求志的念头,兄弟时日不多了,只求寿终正寝而已。”
方家族长根本没听,他的打算很简单,要么独生,要么同归于尽,眼下只要宰了左光明,自己就躺倒在地,睡上一觉,就算天塌地陷,也不起身。
他提起剑,向后走去,预备着一击毙命。
左光明发觉到了危险,什么念头也不顾了,大叫道:“族长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弟吧,何必与我这样屁股朝天有眼无珠的家伙多计较呢。”
话音刚落,一道红光飘过,左光明只觉得脖颈一凉,身子飞向了天,视线变得广阔,正欲欢呼呐喊,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两人同时倒地,方家族长意识迷糊,赤剑丢在一旁,昏死过去。
直到这时,太玄剑才真正发挥作用,剑身横在半空,一侧剑刃冒着青光,气圈内的精血渐渐被吸收,几个人的尸体开始缩小,纯白的气丝亦没入剑中。
气圈的颜色恢复了正常,青色流带缠住了赤剑,“咔”的一声爆鸣,赤剑四分五裂,其中的玄铁石精被吸收殆尽,剑身成了碎片。
苏凤远远就看见了这个红色圆球,他走上几步,就躲在一旁观看,过程来回十几次,他距离光圈不到十米。
光圈内部传来凄厉的惨叫,不时会有沉沉低语,绵长有力,像是在商榷什么,发生了剧烈的争吵,继而是拼命斗狠,铁剑刺肉的噗噗声。
他听得心惊胆战,几次想要奔逃,又按捺不住好奇,最终还是躲在一旁,直到光球消散。
太玄剑斜插在地,古朴生风,周围是一具具干瘪的尸体与破碎的剑块,两者反差极大,骇人眼目。地面湿润光滑,显然是血液融入了土壤。
他等待了许久,才慢慢踱步上前,绕着圈子打量。
一股浓郁的腥气飘来,他捂住了鼻子,垫着脚尖,走进了圈子内,拔出了剑,快步离开。
他把剑抗在肩上,手掌紧握剑柄,飞速奔跑。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么做?为何要拔剑?是自己吗?他停了下来,神情恍惚,仰着头颅,对着日光傻笑。
穿过密林,高大的灌木,亭亭如盖,一阵阴凉袭来,他深吸一口气,脑袋登时变得清醒,“砰”的一声,肩上的剑被扔在了地上。
“你这玩意儿,竟会蛊惑人心!”
他背上冷汗涔涔,回想方才的举动,当真匪夷所思,此剑已经通灵,不是善物,自己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他合掌蹙眉,故作样子,满脸神圣,对着剑喃喃说道:“我是无名之辈,你自求多福。”
岂止太玄剑像是听懂了一样,“噌”的一声脆响,浮在半空,与苏凤的肩膀平行,一路跟随。
森林里的飞鸟野兽,一见到他,悲鸣辟易,远远逃开。
他一直在奔跑,想要甩掉这把剑,可一切都是徒劳。海岛的范围有限,除了这片森林,他无处可去。
苏凤摘了几个果子,在河中洗净,坐在树下,大口咀嚼。
“你要不尝上一口?”他把果子摊在掌心,揶揄一笑,又道:“你没嘴巴,尝不到此中滋味,遗憾至极啊。”
他正想收回果子,剑身嗡嗡作响,剑尖一颤,眼见丝丝白光隐现,果子裂开了十几瓣,刃口一扬,纷纷落地。
苏凤暗叫了一声好手段,便倚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也许是两日内连遭大变,再者一直疲于逃命,一下子睡着了。
空山寂寂,密林幽幽,太玄剑依旧保持悬浮的姿态,一动不动,剑身绽放着炫爆的光芒,将密林的上空映的霞光万千。
剑尖缀着一点碧绿的光团,一如游荡的鬼魂,上下跳动。光团表面不时有一道人影在流动,一闪即逝。
这光团沿着苏凤的左肩移动,渐渐覆盖了他的全身,直到皮肤上有淡淡的绿色荧光。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荧光开始下渗,没入皮肤内部,占据了奇经八脉。
“哼!”苏凤一下立了起来,眼眸开合,绿芒冲爆,神情冷傲,昂首睥睨,一把握住太玄剑,阴冷一笑,纵身向几大家族的方向飞去。
他暂且掌控了苏凤的躯体,唯有神识没有夺舍,他刚醒来不久,各方面的力量极弱,一直在等待时机,不敢贸然出现。
此岛名为雪桑,是分封的岛屿,方家竟然任其四分五裂,大怒之下,他将众人的精血抽离,自己吸收了。
天高皇帝远,有些事他能想象得到,不过亲身经历之下,不由得惨惨戚戚,悲凉至极。
他不敢想象蜀国一日无君的后果,想来较此岛的斗争惨烈多了,眼下只有夺舍躯体,恢复实力,才能镇压止战。
当下的躯壳仿佛是上天赠与的,再合适不过了。他想到这儿,不禁心神一动,恨不得立刻夺舍。
前方就是几大家族的所在地了,建筑精美,巧夺天工,都是由木匠砍伐合抱的参天古木搭建成的。
进入内城,街道上人流密集,各种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氛围热烈,一片繁华。
他漫步行走,将盛景收入眼帘,凶残劲儿消散了大半,目光扫过一个个含笑的脸容,他的嘴角亦是荡开了笑意。
何必惊动这些人呢,他们是芸芸众生,朕的子民,稳定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他等待天黑,分别潜入四大家族的宝库,把一切天才地宝收入囊中,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百年的积蓄,份量足够了,其中有几味灵药颇为稀有,剩下的尖兵利器,融入了太玄剑,虽说作用不大,不过苍蝇也是肉啊,总比没有强。
苏凤的躯壳开始反击,他按下心上的惊慌,迅速捡出药方,找了个僻静处,聚火炼丹。
作为大宗师的手笔,过程异常简单,他五指控制青色火焰,把药草投入火中,手腕筛动,一些黑色残渣扬了出来,药香一阵浓过一阵,引得方圆十里的野兽躁动不安,彼此长嘶,暗中交流。
一会儿的功夫,一颗通体墨黑的颗粒状药丸出现在掌心,他紧紧握住,一把抽出太玄剑,仰天长啸,镇住了森林内的野兽,诺大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他微微一笑,开始运功夺舍,太玄剑在头顶旋转,一股股青气流落下来,罩住了全身。
一切准备就绪,他稳住心神,把丹药塞入口中,咀嚼几下,咽了下去,一股热流通达百骸,艰涩感消除了部分,情况并未有些许好转。
他觉得意外,丹药浪费了大半,可神识还未夺,陷入了僵局,他一时半刻,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念力涌向苏凤的大脑,准备一鼓作气,直接拿下。
苏凤的神识宛若幼苗般弱小,他乍一见,惊喜若狂,念力立即覆盖了整个大脑,慢慢的吞噬起来。
一团火焰熄灭了,仅剩一颗金黄的种子,他从四面切入,细细熔炼,就当种子化成一股金芒湛湛的液体时,一声怒吼传来。
“狂徒,敢尔!”一道金黄的身影立在半空,金发飞扬,神目如电,伟岸的身躯仿佛吞纳了山河,狂飙的气息如山如海,一指将他的念力洞穿,掀飞出去。
他心骇神夺,怔怔地望着那道身影,隐隐猜出了这人的身份,当他看见模样是熊首人身的时候,眼眶盈满了泪水,胸中有某种东西突然炸裂了,就像沸腾的岩浆,热烈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