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悬着一弯娥眉似的新月,惨淡的月光从树干上面倾斜而下撤出了修长而交错的影子。
细碎的星光被薄薄的一层云遮挡起来,昏暗的光影交错在被微风晃动的枝干间,幻化出张牙舞爪的鬼魅形象。
一趟镖车趁着月色闯进了死寂的山林,车轮发出的声响在一片带着木叶清香的平静中显得尤为的清晰。
影影绰绰的人影前进的十分缓慢,镖车上那面写着清河镖局的镖旗如同招魂幡一样的晃动。
干枯的枝叶被踩碎的声音在死寂的山林间显得十分的刺耳。镖师们瞪大了并没有睡意的眼睛,警惕的打量着山林,防备着可能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来的贼人。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隐秘的山林间传了出来,沙哑而干枯的声音让人想起了将行就木的枯树。
稀薄的雾气开始迅速的退散,然而被月光与星光笼罩的山林间并没有什么人出现。
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意蔓延了镖师们的四肢百骸,细微的摩擦声闯进了众人的耳朵里面。
“何方宵小,还不速速现身!”总镖头拔出手里的大刀,一声断喝惊起山林间鸟雀尖锐的鸣叫声。
那是猫头鹰与乌鸦混合在一起的叫声,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感觉。
月光打落在总镖头的刀上面,犯起了一层凶煞的白光。
耳中还是一片死寂,不知何起的寒气让人不自觉的哆嗦起来。
“鬼啊!”一声惨叫传入总镖头的耳朵里面。
总镖头猛地一转身,一道朝前劈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你个怂货,瞎嚷嚷什么!”
总镖头瞪了年轻镖师一眼,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大刀。
“这一趟镖不容有失,都给我机灵着点,别学外面的夯货,一惊一乍的。”
总镖头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声怒吼又冒出了一波尖锐而沙哑的鸟叫声。
尖锐的声音从山林间飞出,钻进镖师们的耳朵里面,又带出了一阵寒气。
“总镖头,这次的雇主怎么如此奇怪,硬是要我们夤夜押镖?”一个镖师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背后冒起了一层的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前面的山林里面藏这什么东西。不安的感觉如跗骨之蛆,一直挥之不去。
“雇主的事情轮不到你们去想,你们就记得这趟镖要平安的走完。”
寒气自山林的深处传出,那种绝不属于春寒的寒冷感觉带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
一道白影自山林间飞过,轻盈的像是一张被风吹走的白纸,不曾有过任何的声音。
镖师们立即拔出手里的兵器,月光打在兵器上面泛出了一层寒芒。
呜呜的声音在山林间响了起来,一个周身泛着蓝光的东西猛地朝着镖车飞去。
“哪里来的小贼!”总镖头一声断喝提刀冲向那个东西。
寒光一闪,总镖头刀落下才惊觉眼前空无一物。他回到一转身,又见一道白光划过,定睛一看那个东西已经在三尺开外。
白影的身法极其的诡异缥缈,随着风的方向不断地浮动,好似无形无依之物。
哀戚的哭泣声最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寒风划过嫌弃那个东西的头发,显露它的真容。
“鬼啊!”
又是一声惨叫划破了无边的长夜。
白影朝着镖师们伸出双手,凌空一抓,气劲儿带着剧烈的破空声划破长夜。
鲜血从镖师的喉咙处飞溅出来,还带着温热的温度。
“恶贼,吃我一刀!”
总镖头目呲欲裂,提刀冲向那个东西。一霎之间,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一片温热的液体的划过。
刻骨铭心的温度自他的眼睛中传出,血光划过的那一抹殷红成了他最后所见的色彩。
总镖头捂着眼睛跪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声音,一阵桀桀的笑声伴随着无名的寒意迅速的在山林间退去。
哀戚的哭泣声变得飘飘渺渺,原本消散的薄雾再一次浮动在山林间。
云层从夜空上撤走,任凭星光打落在神色各异的尸体以及捂着眼睛的男人身上,扯出了交错如鬼魅的影子。
清晨的空气很凉,白色的雾气不断地在山林间疯狂的翻涌,砍柴的人穿过浓雾登时愣了起来。
原本平静的山林里多了几具尸体。他们皆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狰狞的表情,喉咙上有着尖锐的抓痕,已经逐渐干涸的鲜血开始泛出了漆黑的颜色。
在距离尸体不远的地方还跌坐着一个人,他的脸上糊着一层鲜血,原本是眼睛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结了痂。
砍柴人看不见男人的眼神却可以看见他狰狞的脸色、手中紧握的钢刀以及还在起伏的胸膛。
男人的脸色惨白,已经泛出了一种只有死人才有的色彩,如果不是他不断起伏的胸膛,砍柴人会以为他也是一个死人。
“有人来了啊。”
总镖头茫然的把脑袋转到了声音所在的方向,扔出了一块银子。
“钱给你,去官府,报官。”
总镖头的脸色狰狞,手里攥着一把钢刀。砍柴人听见了颤颤巍巍的捡起了地上的银子,用哆哆嗦嗦的声音说了一句好,随后迈着虚浮脚步跌跌撞撞的离开。
砍柴人慌张的脚步声在总镖头的耳朵里显得尤为的清晰。总镖头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他又闭上了嘴。
钢刀从总镖头的手里落到了地上,他颓然的叹了一口气,跌坐在了地上。
他跪了一夜,此时的膝盖已经麻木了。清晨的露水挂在他的头发上,泛出一种白霜一样的感觉。
他的眼前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昨夜那个鬼影如今还在他的脑海中徘徊。
一个穿着白衣服的恶鬼,那种让人背后发冷的笑声。总镖头到如今仍然觉得自己的背后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过了很久,总镖头忽然间发出了一声大笑。
那种疯癫一般的笑声惊起了还在沉默的鸟儿,清脆的鸟鸣声转眼间淹没了总镖头的笑声。
笑声不知何时转了调子,从最开始的癫狂变成了一种如同呜咽的悲泣,转眼间被忽然卷起来的大风吹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