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那一次聊天,董清就自来熟,常常来找许绯。或聊天,或邀约一起吃饭。一开始许绯还客气拒绝,因为自己平时和罗丹一起吃,加上罗丹根本不认识董清,她怕罗丹尴尬。奈何董清的内心实在太强大了,直接亲昵拉着罗丹,可怜兮兮得撒娇,说着自己没人陪,反正都是学生会的,大家应多熟悉熟悉,一回生两回熟,都是女生,吃顿饭就熟悉了。
罗丹和许绯推拒无法,便只好认了。
董清是个清瘦的女生,她非常健谈,常常是她一个人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开始罗丹和许绯对她还有一点防备,毕竟哪有无缘无故的热情。所有的相见恨晚都是建立在交往双方都对这段感情很热情,可是董清与许绯,罗丹的关系,更像是董清单方面在挤进她们的圈子。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许绯和罗丹便卸下了心防,毕竟她们也没有什么可图的,也许真如董清所说,只是单纯觉得许绯合她眼缘,想跟她做朋友罢了。
于是每天中午的二人行,慢慢变成了三人行,而每周五许绯去播音的时候,正好罗丹有了董清陪,罗丹不用孤零零去吃饭。
只是原本许绯要让罗丹看看莫子翔的想法就搁下了。许绯其实内心暗自窃喜,毕竟那原本只是那当下被刺激后脑子一热的想法,许绯事后是忐忑了很久的。
再次播音的时候,许绯带了棒棒糖去,是阿尔卑斯的树莓味,这款口味是最近新出的。
学校的小卖铺卖的徐福记棒棒糖都是混合口味的,一盒里面就几根苹果味。开学没多久,许绯就把小卖铺里面所有的苹果味搜刮一空。那天许绯又开始翻一堆棒棒糖,试图寻找漏网之糖,老板娘对她说,你不如找个替代的味道试试。然后给许绯推荐了新出的阿尔卑斯棒棒糖,说这款味道也是酸酸甜甜的。
许绯买了一个,当她把糖放进嘴里的时候,浓浓的奶香夹着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她的整个口腔,许绯本来是不喜欢奶味的糖果,可鬼使神差得,她想起了莫子翔,还有,那一杯奶茶。嘴里的糖果也变得异常美味了。
许绯很想让莫子翔尝尝看。
如果说徐福记的苹果味棒棒糖是许绯喜欢莫子翔的味道,那么,阿尔卑斯的树莓味棒棒糖就是许绯想念莫子翔的味道。
是不是青春期的小女生都是这样的,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同那个暗恋的人建立各种联想,找各种各种的小物件来安慰自己的爱恋。
“请你吃糖。”许绯把糖递给莫子翔的时候,她听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她想,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见他,自己的心跳就不属于自己了。
“谢谢你。”莫子翔接过许绯手里的糖,熟练地剥开糖果纸,看了一眼就放进嘴里。
“好吃吗?”许绯有点忐忑,紧紧看着莫子翔的脸,生怕他皱眉。
“嗯!好吃!”莫子翔笑着点点头。
许绯的心安了下来,她低头把口袋剩下的几颗糖都掏出来,她拉过莫子翔的右手,把糖放上去,“那,都给你。”
莫子翔有点好笑得看着许绯,“怎么有这么多啊?”
“我买的啊,”许绯两眼笑得亮晶晶的,她冲着莫子翔说,“你去年放假那天不是在我的习题袋子里放了十二根苹果味棒棒糖,你请我吃苹果味的,我请你吃树莓味的。”许绯的表情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一样。
莫子翔忍不住轻拍了一下她脑袋,“好,谢谢你,很好吃!”莫子翔一边吃糖一边说话,声音听着有点囫囵,许绯听着却觉得异常可爱。
许绯忍不住笑起来,眼睛笑得眯眯的,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很是可爱。
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又舒适,几缕光芒微微倾洒到屋内,在玻璃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许绯和莫子翔相视而笑,那画面美好而夺目。
许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人叫表嫂。
那天她和罗丹,董清一起去吃午饭,在校门口的公告栏被一个初中小男生轻拍了一下肩膀。许绯很诧异,当她回头看到一脸坏笑的小男生,那表情隐隐透露着一丝暧昧,仿佛在说“小样,这下被我抓到了吧?”许绯看这情形就傻了,这个人是谁啊?
还不等许绯回神询问对方的身份,这个小男生就讨好地冲许绯叫到,“表嫂。”
许绯觉得自己被雷劈了!甚至耳边能清楚听到轰隆声。什么情况啊!
那男生也不说话,就笑着看许绯。
罗丹拿手肘轻轻捅了捅许绯,把许绯从愣神的状态惊醒。
许绯皱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小男生。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他刚才是在叫自己表嫂吗?什么情况啊!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啊!再说,他管谁叫表嫂呢!我还是单身呢!许绯有点不高兴,语气有点冲,直接问,“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我认识你表哥吗?你上来就叫我表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认错!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你就是我表嫂!我还知道你叫许绯,高一六班的!”小男孩得意洋洋地看着许绯,还挑衅地抬了抬右边眉毛。
许绯觉得自己脑子不好用了,怎么他连自己的名字和班级都知道。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倒!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知道我班级跟名字!”许绯一脸防备地看着小男生。
“看来我表哥还没有跟你郑重介绍过我!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不过不要紧,我先向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宇然,初二九班。”小男生自顾自开始介绍自己,“我也是学生会的,不过我在记者团。只是表嫂你的栏目不需要我的稿子,不然我们就可以多见面了。那样你就能多了解……”
“等等,等等,等等……”许绯伸手示意张宇然不要说话,“我们先缓缓!你叫我表嫂?那你表哥是谁?”许绯觉得应该把这个表哥找出来,揍一顿!没事在外面乱说什么话!
张宇然看着许绯,突然“啊~”一声,然后伸手捂了一下嘴巴,自顾自点了点头,说:“我得走了!不然会挨揍!拜拜。”话还没说完就转身跑了,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回头冲许绯挥手。
许绯彻底石化了!
过了几秒,许绯不可置信地看着罗丹,又转头看着董清,连话都不会说了。
“现在情况就很好玩了。”罗丹坏笑着问许绯,“是不是有谁跟你表白,你没拒绝啊?”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好吗!没有!”许绯确定,肯定,一定,以及百分百确信,绝对没有!
“那怎么会连班级名字都对上了啊?”董清看着许绯开始分析,“可见他并非胡说。”
罗丹点点头,表示赞同,“对呀,我也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会不会是他表哥跟他提过喜欢你或者准备表白之类的?所以他误会了,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那我怎么会知道啊!”许绯想了一大圈,完全没有头绪,顿时觉得有点丧气。
“想不到就不想了,我们去吃饭,早晚有一天这个表哥得露面的。”董清勾过许绯的右手,安慰着。
“是啊,董清说的对,那个表哥早晚会出现,我们等着就好了,赶紧去吃饭,晚了就抢不到好菜了。”罗丹赶紧用好菜吸引许绯的注意力。
“啊,是是是,我们快走快走。”许绯一想到糖醋排骨,就把这件事丢脑后,拉着罗丹和董清赶紧往食堂走。
等到许绯知道那个表哥是谁的时候,许绯只后悔当时自己是不是太凶了。而能让许绯转变这么快的原因只有一个!
没错,那个张宇然是莫子翔的表弟。
周二下午,许绯到得有点晚,因为老师拖堂了。等她跑到播音站的时候,只看到莫子翔站在阳台边看着夕阳发呆。
三月的南方,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莫子翔穿着白色的衬衫,简单的扎在黑色的校裤里,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笔挺地站着。
夕阳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整个人裹在橙色的光芒里,许绯脑海里想起一个词,一眼万年。
莫子翔听着许绯的脚步声,回头看到许绯,脸上从平静变换成了灿烂,他笑着对许绯说,“你来啦。”
许绯笑着点点头,“今天有点晚,老师讲习题拖堂了。我都准备举手先走了,幸好,他也知道拖太久了,就先下课了。”
“嗯嗯,就觉得你今天怎么来晚了。”莫子翔微笑着点头,走到播音室里,把稿子递给了许绯一份。“你赶紧看一下,熟悉一下。”
“好的,谢谢。”许绯伸手接过,赶紧低头默读起来。
莫子翔看着认真对稿的许绯,欲言又止。莫子翔想了一会,还是决定等播音结束再告诉她,在他的印象里,许绯挺容易害羞的,如果现在告诉她,怕是会影响她的情绪。
等到播音结束,莫子翔看着低头系鞋带的许绯,笑了笑,“听说张宇然去找你了。”
“谁?”许绯当下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当时也没太认真听张宇然的介绍,她只顾着震惊了,而且,事情也过了两周了,许绯也把这件事情当成一场幻觉抛到脑后了。
“我表弟,张宇然。”莫子翔笑着,微微控制着嘴角。
许绯愣了几秒,表弟?表弟?表哥?!那个叫自己表嫂的那个小男生!是莫子翔的表弟?!开玩笑吧!脑海里浮现罗丹和董清的话,难道,难道,莫子翔也喜欢自己吗?所以他在表弟面前提了自己?他是跟表弟说了喜欢自己,还是想对自己表白呢?许绯想到这里,吓得一个激灵,立刻站起来,因为速度太快,莫子翔来不及后退,许绯直直的拿脑门撞向莫子翔的下巴!
“嗯!”莫子翔闷哼一声,身体随着后仰的脑门往后退了一步,本能拿手捂着下巴。
“啊!”许绯捂着脑门又蹲下了!这一撞撞得她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莫子翔赶紧蹲下身体,看着许绯问。
“没事没事,”许绯一边摸着头顶一边回答,她看向莫子翔,莫子翔的下巴被她撞出了一小块红包,许绯很不还意思,她拿手指指着莫子翔的下巴问,“你下巴疼吗?”
“没事,疼倒不会,有点麻。”莫子翔说着,站起身,把右手伸向许绯。
许绯看着眼前的手,把右手放上。莫子翔轻轻一拉,把许绯拉起来。
许绯站起来后,莫子翔松开了手,许绯把手藏在身后。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嗯,嗯哼,”莫子翔干咳了一声,然后转向窗外,缓缓开口说,“我前两天听张宇然说,他说他去找你了。”
“嗯。”许绯脸唰得红了,她低着头,双手在后背紧紧互拽着手指,她低低应了一声。
莫子翔回头看了许绯一眼,快速转移目光,“我听说,他……,他……他好像说了一些疯话,可能给你造成了困扰,不好意思,你别理他,他神经病,我已经揍过他了。”莫子翔肯定得给表弟下了一个神经病的诊断。
许绯听完莫子翔的话,心口堵得厉害。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子翔这么说的意思是,表弟胡说八道吗?他这是在撇清关系吗?解释他并没有喜欢自己吗?这些都只是表弟胡说八道吗?他说给自己造成了困扰,那么,对他而言,自己算是困扰吗?
“没事,小孩子嘛。”许绯觉得自己双眼有点热热的,但是她不敢抬头,她知道自己是快哭了,而自己不愿意被莫子翔看到。这样子又丑又矫情。
“你不生气就好了。”莫子翔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许绯听着他吐气,他这是开心误会解除了吗?原来自始至终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他是怕自己误会,对他做出什么吗?许绯悄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我先回教室了,东西都还没收拾呢。拜拜。”许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一样,然后她假装头还疼,就那么摸着头走了。
“拜拜。”莫子翔一直看着许绯离开的背影,直到拐角不见后,才开始收拾东西,锁门。
许绯憋着胸口的难受,回教室拿了书包,她一路忍着,直到回到自己的卧室。
书桌上安静得放着一颗幸运星,如果你打开它,你会发现,它的内心,有一句话。
“对不起,我喜欢你。”
许绯趴在床上,背对着上锁的门,无声着流泪。
喜欢是一件多么卑微的事情。
我喜欢你,可是,只要你有那么一点表示出不喜欢我,我就变得自卑,我自责自己的喜欢玷污了你。
“绯绯,吃饭了。”许妈妈敲了敲门。
“我知道了。”许绯出来的时候竟意外发现爸爸在家,他坐在餐桌前安静吃饭。
许绯拉开椅子坐下,看了一眼爸爸,又看了一眼妈妈,才开口,“爸爸,吃饭。”
“嗯,最近学业怎么样?”爸爸一边夹菜,一边问许绯。
许绯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是什么情况?爸爸居然会问她学业如何?上一次关心她应该是在好多年前,她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吧。许绯用力咽下嘴巴的饭,小心翼翼地说,“还可以,有进步的科目,也有退步的科目。”
许爸爸咬了一口红烧肉,点点头说,“好,自己知道哪里退步就好,加油赶上。”
许绯点点头,“知道了。”
“来,喝汤。”妈妈笑得灿烂,把手上舀好的汤放到了爸爸面前,又帮许绯舀汤,嘴里说着,“今天这汤我熬了好久的,非常好喝,你们多喝点。”
“谢谢妈。”许绯一边喝汤,一边抬头偷瞄爸爸。爸爸这是突然开窍了吗?良心发现了,知道要对妻女好了吗?许绯看了一眼笑得十分美好的妈妈,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没有看到妈妈这样开心了。
吃过饭,爸爸没有离开,而是陪着妈妈坐在沙发看电视,许绯的下巴差点惊得脱臼了。
这一晚许绯一直趴在门上偷听,生怕爸爸妈妈又闹什么不愉快。
许绯半夜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这一晚十分祥和平静。许绯咬了一口自己的手,痛是真痛,那这一切就不是梦了!许绯很开心,她觉得小时候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的幸福很快会重新降临的。
许绯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悄悄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有点冻到了,手脚冰冷,她拿被子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很快就再次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许绯在出门前,回头看到了刚起床的爸爸。爸爸坐在餐桌前,妈妈双眼亮晶晶,嘴角上扬,不知道同爸爸说着什么,一边看着爸爸,一边给他布置早餐。
许绯轻轻的关上门,她想着爸爸妈妈和谐的相处,妈妈开心的脸,顿时觉得心上一暖。
许绯看不到的是自己的步伐,她不再踌躇,她的后背挺得直直的,像棵竹子一样。
许爸爸和许妈妈永远都不知道,许绯的自卑源自他们的争吵,而能正在治愈她自卑的只有他们的相爱。
年少的时候,许绯以为父母的关系好坏也只是父母的事情。哪怕他们争吵,他们还是爱自己的,对自己影响也不会太大。而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好好读书,就好了。哪怕有一天他们真的分开了,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她可以活出自己的价值,这些只是父母的过去。而她随着年龄增长,无论父母关系如何,她都要独立,并不会影响她什么。
但是,许绯不知道的是,原生家庭的影响,不仅仅是当下,它若造成了伤害,这个伤害会跟随着孩子一辈子!而且,你永远都无法治好它!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