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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4.青青华年

明天就是婚礼了,许绯在机械地被摆布完习俗仪式后,便早早洗漱休息。

这些习俗其实很简单,并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安静地坐好,族里的长辈就会帮忙把一切办好。

可许绯还是觉得这些事情耗尽了她全部的心力。所以当她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她没想到一夜的噩梦,她梦见她堕入无边深渊,梦见她被人枪杀,梦见她被巨蟒缠绕,梦见她掉入蜘蛛洞穴,梦见她溺水。好似把一生的噩梦一次都梦完一般,她被折磨了一夜。

天明鸡叫,许绯浑身被冷汗浸湿,她手脚冰冷,冻得发抖,许绯醒了过来,但只是短暂的几秒,很快她就又睡着了……

终于,噩梦结束了,她在梦里回到了高中的教室。

她拼命跑,拼命跑,她很开心推开教室的门。

下课了,教室里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许绯一眼就看到了莫子翔,他正在收他的书,许绯很开心,她跑向他,甜甜叫了一声,“莫子翔。”

可莫子翔却是僵在那里,他低着头沉默着,许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受到无边的悲凉向她袭来,她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莫子翔抬头,他的表情悲伤又痛苦,他看着许绯,问了一句,“许绯,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只这一句,许绯从梦里惊醒……

这样一句简单的问话,却仿佛要了许绯的命!比先前的那些噩梦更能撕裂许绯的心,她的胸口剧烈地抽痛起来!许绯紧紧抓着胸口,用力咬着牙床,许久,她终于适应那疼痛……

终于,她忍不住掩面哭泣……

自此,她再也睡不着了,她默默坐着,默默流泪,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亮起来,她的心一点点破败下去……

许妈妈很早就起来准备了,她很开心,她知道穆知衡会是一个好女婿,他一定会好好疼许绯的。

跟妆的工作人员美美在8点准时上门,许妈妈催许绯快点开门。

许绯也没磨蹭,她利落地洗了一把脸,就把门打开了。

美美看到许绯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哭成这样的新娘,但她也没多想,毕竟在这个小城镇,是有哭嫁的习俗的。

许绯很配合,也很好说话,无论美美说什么,她都微笑说着,“好,谢谢。”美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温柔的新娘。

许绯并没有请太多的朋友,毕竟自从她爸爸出事后,她就自动疏离了她身边的朋友,虽然现在算是雨过天晴了,可许绯身边留着的朋友只剩罗丹了。

罗丹来得也很早,在美美给许绯打底的时候,罗丹就来了。她默默坐着许绯的身边,牵着她的手。

等到化妆结束,许绯换好婚纱后,罗丹就微笑着,礼貌地请美美到客厅去等着。

关上门,罗丹赶紧坐到许绯的身边,她牵着许绯的手,紧紧地握着。“绯~”

“你知道吗?我梦见他了。”许绯苦笑着。

罗丹立刻明白许绯说的他是谁,作为唯一一个见证了这段来不及开始就结束的爱恋的人,罗丹知道,莫子翔对许绯是有多么多么重要。她不敢开口,就静静地、担忧地看着许绯。

“他问我,许绯,你真的不要我了吗?”许绯话未说完,泪已流了满脸,她红着眼,压抑自己的声音,对罗丹道,“我怎么会不要他呢?可他从来不是我的啊!”

“绯……”罗丹心疼极了,她抱住许绯,轻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你这么难过,为什么不拒绝穆知衡?”

许绯苦笑了一声,她对罗丹说,“如果没有我爸爸的事情,也许我还会勇敢一下吧。我去过莫子翔的家,我见过他的妹妹,我见过他的妈妈,那是很美好的家庭,就是看着就觉得很幸福。所以,我知道那样的家庭,不该配我这不堪的家庭。我配不上他!真的配不上!他值得更好的!”

“那你也没必要非要嫁给穆知衡啊!你可以等以后,遇到了其他的人再结婚。”罗丹不解。

“有一个人如果曾在你的生命里出现,那么你便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可我与他的缘分终究是不够的。明知道不能嫁给他,那么嫁给谁其实都不重要了。”许绯轻轻笑着,她看着罗丹,“穆知衡借钱救我爸,他帮我爸找律师,帮我爸打官司,帮我爸把公司开起来,帮我家把房子买回来,我妈求我不要错过穆知衡,她说穆知衡会是个好老公!穆知衡说他想娶我。我爸说他亏欠我的,穆知衡会替他还的。这么多理由都够我嫁他了……”

罗丹心里堵得慌,她不知道那段时间,许绯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罗丹责怪自己,只顾着考英语八级,没有多关心关心许绯!

许绯说了这么多的理由,却没有一条是她自己想的。罗丹突然有股冲动,她要去找莫子翔,让莫子翔带她走!罗丹快速站起身,她往门口走去……

许绯似乎看穿了她,她拉紧了罗丹的手,轻轻唤了一声,“罗丹。”

罗丹看向许绯的眼里,那里面的悲伤奔涌着,却被强大的坚定控制住了,她瞬间明白了许绯的意思,算了吧。

罗丹捂紧嘴巴痛哭着,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这是她的一生啊!

“穆知衡挺好的。”许绯笑着给罗丹擦眼泪,很平静地述说,“他会帮我爸把公司开得越来越好,他很照顾我妈妈,对我也很好,会买很多零食让我吃,上下班都会接送我,还会给我买花。他挺好的,我欠他那么多,若是娶我,能让他觉得幸福,我该嫁他的。罗丹,真的,不必为我伤心,其实,该伤心的是穆知衡,我知道,终我一生,我都不能给他爱情。可他,明命知道了,却还愿意……”

罗丹不知道该怎么说,许绯清醒,理智,又克制。

罗丹默默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拿了几张纸巾,开始给许绯擦眼泪,嘴里却说着,“我滴乖乖,你这用的是什么化妆品,质量这么好,你哭这么多泪都不花的!”

许绯被罗丹的话逗笑了,“我也不知道,你等等问问美美,这些都是她带来的,你知道的,我不会化妆,不懂的。”

“我赶紧叫她进来给我也来一个。”罗丹说着就开了门的一条缝,冲客厅的美美招手,让她进来。

美美进来,一看罗丹眼睛也肿了,她有些讶异,但她不知道,也不敢问,就默默给罗丹也化妆。

化完妆,罗丹这次没让美美再出去了,她同许绯开始闲聊起各种娱乐八卦,两人聊得很开心。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许妈妈就带着族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进来,给许绯做一些习俗的仪式。罗丹就站在旁边,她看着许绯微微笑着,配合着所有人。等到仪式结束,就听着外面鞭炮四起,有小孩子叫着,“新郎来了……”

七大姑八大姨就关在新娘房里,给屋外的新郎出难题,或者讨烟,讨红包。

闹了大概半个小时,烟拿够了,红包拿够了,新郎折腾够了,有人开了门,穆知衡笑着捧着一束玫瑰进来。他的身后跟了一群兄弟,嚷嚷着“嫂子”“嫂子”……

罗丹第一次见到穆知衡,高大强壮的男人,长相偏秀气,但是透着一股憨劲,一看就是老实的人。罗丹心里多少有些明白许妈妈和许爸爸为什么要许绯嫁给他了。这样的男人,的确是所有岳父母会喜欢的那一款,老实,不会欺负人。若不是罗丹知道许绯爱莫子翔,怕是罗丹也会觉得许绯嫁穆知衡更好。

“老婆!”穆知衡大声地叫了一声,他身后的兄弟们就开始起哄,各种笑声此起彼伏,许绯微微笑着,她干净利落接过穆知衡手里的花,点点头。

有人起哄着,“新娘要叫老公啊!”然后就是一些人起哄着,“叫老公”,“叫老公”,“叫老公”……

罗丹为许绯捏了一把汗,直到许绯笑笑说着,“穆知衡,我以后叫你知衡吧。”场面才算是没有失控。

穆知衡点头,“好好好……”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怎么不叫老公啊!”,穆知衡赶紧护上了,“不叫就不叫,叫知衡挺好的,我喜欢。”

许绯感激穆知衡的体谅,她端庄地站着,淡淡地笑着。

穆知衡伸手去牵许绯,他要带许绯出去见岳父岳母。

许绯望着那伸来的手,笔直的手,微微有点肉,不知为何许绯想起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笔直的手。许绯的眼一热,她赶紧低头,把手放在穆知衡手上。

别人都以为许绯害羞,只有罗丹知道,许绯这是在慢慢埋葬心中爱情……

仪式有条不絮地进行,新郎新娘给岳父岳母敬茶,然后辞别。

许爸爸和许妈妈都哭红了眼,他们目送着许绯和穆知衡坐着婚车离去。

罗丹在旁看着许妈妈扑在许爸爸的怀里哭泣,她百感交集地看着这一对父母,许绯心中不知对他们是不是有怨怪……

婚车上的许绯忍不住放声大哭,当所有人以为许绯只是在遵守习俗哭嫁的时候,只有许绯知道,自己是在哭泣自己的爱情……

莫子翔,今生我们的缘分不够,若有来生,能不能让我们携手一生?莫子翔,我真的真的很爱你,我希望,你会找到那个你爱的,爱你的人,一辈子幸福地在一起!

莫子翔,再见……

许绯哭得声嘶力竭,她拿纸掩面,那刻入骨髓的爱恋,从此要埋葬……

婚车很快就到了男方的酒店,许绯按着习俗跟着穆知衡去见了公公婆婆,然后敬茶。

等到敬茶结束,客人们纷纷入了席,许绯牵着罗丹的手去了化妆间。许绯需要换一套礼服,用于敬酒。

美美帮许绯稍微补了妆,换了一个和礼服相配的发型,就很有眼力见地退出去了。

罗丹看到门关上后,走过去上了锁,然后看着呆滞的许绯问,“许绯,你恨你爸妈吗?”

“我恨的!我恨的!”许绯皱着眉,她恶狠狠地说着,仿佛这样就能把恨意发泄掉。可很快她又哭了,“可我也爱他们!我很爱很爱他们!”

罗丹叹了口气,她轻拍着许绯的后背,“哎,是我错,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的。”

都说儿女债,父母前世欠了债,今世来还。可有的却是父母债,要儿女今世耗尽一生来还偿还的……

“我给他寄了请帖和喜糖,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许绯苦笑了一声,“我怕他不来,可我更怕他来。我希望我的婚礼上,他能在。可我更害怕他出现在我的婚礼上,可他却不是我的新郎……”

“绯……”罗丹心疼极了,为什么要让许绯遇到这些事情!

“可是,其实转念一想,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我,也许,就算没有穆知衡,我跟他也不会有可能……”许绯深吸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自己凭什么呢?为什么会想当然地觉得自己去表白就会有结果呢?为什么不想想,也许他只是把自己当很好的朋友?也许自己表白了,他反而拒绝自己了呢?

“绯,他……”罗丹想对许绯说,他是喜欢你的,我能看得出来。可她又有什么立场说这些呢?说了这些又如何,许绯跟他也不可能了……

“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该敬酒了吧。”许绯认命地笑了,她拉起罗丹的手,慢慢往外走……

直到婚礼结束,许绯也没有见到莫子翔,许绯有点失落,却又无比庆幸。因为她深知,若是她见了莫子翔,她肯定无法维持这一脸的平静,她一定会崩溃的!

幸好,他没来……

穆知衡的生意很忙,婚后,他希望许绯能辞掉工作,专心在家做全职太太。许绯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在一个月后,默默地呆在家里,开始做全职太太。

婚后的许绯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变得越来越不爱出门,越来越不爱交际。她变得温顺,安静。

许绯没有同公婆住一起,但是每月许绯都会去看公婆。许绯同公婆相处得也很融洽,她不爱说话,每日默默做事。

大约是婚礼半年后,许绯怀孕了,穆家举家上下都很开心。穆知衡给许绯请了一个阿姨照顾她的起居。

许绯变得更加沉默了。

穆知衡很担心她,想过放下手中的工作多陪陪她。但穆知衡回到家才发现,许绯每日都有自己的日程,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看书,几点午睡,几点听胎教歌……她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地满满的,稳稳当当的,根本没有穆知衡可以入手的地方。

穆知衡很无奈,许绯笑笑劝他专心工作,家里不需要他操心的。

最后穆知衡只好回去继续上班,他很感动许绯的体贴,对她更加好了。

许绯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告诉了罗丹,罗丹去见过她一次。

也是这一次见面让罗丹心惊不已。

记忆中那个鲜活的许绯去哪了?她怀孕了,不是应该开开心心的吗?可罗丹从许绯浅浅的笑中感受到的只有无穷的荒凉,好似一个破破烂烂的娃娃,死气沉沉……

罗丹后怕不已,幸好自己来见了她。可自己却医不了她,罗丹知道许绯病了,这是心病。

虽然要准备考研很辛苦,很忙,但是罗丹每天都会抽空给许绯发信息,聊天。有时候是一些笑话,有时候是一些段子,有时候是一些综艺,有时候是在向许绯诉苦。

万幸的是,许绯熬到了孩子出生。

羊水破的那天,许绯只给罗丹打了电话,罗丹立刻请了假就往医院赶。

许绯拒绝许妈妈陪产,最后是罗丹硬着头皮进去陪她。

许绯在产房疼了六个小时,才将孩子生下来。生完孩子的许绯直接昏了过去。

罗丹看着许绯被侧切,被缝针,流了那么多的血,心疼得不得了。

穆知衡在产房外也是急得团团转,当许绯被推出来的时候,四位长辈已经跟着孩子走了,只有穆知衡在等着。罗丹揪着的心,有了一丝安慰。幸好,穆知衡是个好男人。

虽然生孩子差点要了许绯的命,罗丹却看到生下孩子的许绯,慢慢地活过来了。

她的眼里有了光,她慢慢地开始真心地笑了,她的身上慢慢恢复了人气,好似寒冬过后,冰雪消融,死去的溪水重新流动。

罗丹终于放下了心。

许绯给孩子取了个小名,棒棒糖。

许绯亲力亲为地照顾棒棒糖,她全身心投入在孩子身上。

棒棒糖是个很可爱的男宝宝,许绯天天逗他,“棒棒糖,棒棒糖……”

穆知衡看到儿子的小名叫棒棒糖,后知后觉地发现,许绯原来喜欢吃棒棒糖。所以,许绯出月子后,穆知衡给她买了很多的棒棒糖。只是,许绯一颗也没吃,将它们分给了小区的孩子们。

但穆知衡不知道许绯一颗也没吃,等家里的快吃完了,他就买了新的补上去……

许绯戒掉了吃糖……

日子就这样简单地过着……

2015年,《左耳》上映。

许绯和罗丹一起去看了这部电影,仿佛是回到了高中,她们笑着,闹着。许绯想起了他……

看完电影,许绯上网给《左耳》点评,写评论,然后翻看别人的评论……

手机震动,许绯打开微信,点开信息,莫子翔发来一个消息:“我结婚了。”

许绯愣愣地看着信息,她百味夹陈……

她点开了朋友圈,莫子翔的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是两本红色的结婚证。配词:给大家交待一下。

许绯的泪立刻就下来了……

他找到了那个给他幸福的女人了。

祝你幸福!莫子翔!祝你们一辈子幸福!

许绯回了一个信息:“恭喜你,祝你们一辈子幸福!”

“妈妈,吃糖糖……”棒棒糖抱着一个大大的塑料奶瓶进来,塑料奶瓶里面装满了棒棒糖,棒棒糖奶声奶气地撒娇着要吃糖。

“不行哦,”许绯连人带奶瓶一起抱起来,对棒棒糖说,“这些是分给小朋友的哦,你还不能吃棒棒糖哦,我们说好了,一个月只能吃一颗呢。今天是25号,还要再等几天呢!”

“嗯~”棒棒糖嘟着嘴,不是很开心。

“妈妈给你切点草莓吃好不好?”许绯哄着棒棒糖。

“那好吧,我还要酸奶。”棒棒糖点点头,抱着许绯的脖子。

许绯把大奶瓶放在桌上,抱着棒棒糖去厨房切草莓吃。

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平静,又波澜不惊。

每个人都会遇到那个让你的生命变得灿烂明媚的人,有的人,可以牵起那个人的手,举案齐眉;有的人,只能如两条直线,短暂相交后,往不同方向越来越远地离去……

无论结局如何,感谢那个曾经出现在我们生命里的那个人,谢谢你锦绣了我的青青华年,谢谢你陪我度过了那样璀璨的岁月,谢谢你让我的青春绽放出了无悔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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