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安，我劝你把合同看清楚再签字。签过字，再说我诓你，我可不认账。”
接过林德清手中的合同，辰安从内兜掏出笔，直接翻到尾页，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拿回签好的合同，林德清斜斜地坐下，接着点上一根烟，娴熟地吞云吐雾着，看上去像突然换了一个人，浑身呈现出一种成熟近乎老练的媚态，当中还夹杂着一些玩世不恭的稚气。
“我赢了。”林德清狡黠的一笑，“而且，结局全如我所料。”
她弹弹烟灰，双腿换了个姿势，然后继续说：“我和我爸打赌，赌你会不会签这份合同？我爸说他跟你打过交道，非常了解你，赌你肯定不会感情用事，随意签合同。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老思想，根本不如我了解现在的你。”
林德清是赢了她父亲，全部结局也都如她所料，包括方辰安从未对她产生过任何情愫这一点，但赢得赌局的同时，她也失去了赵得得这位唯一真心对她的好友。
不过，这些对她来说并没什么。
因为她早晚会走这一步。
友谊向来都是她获取利益的工具。
她对得得以前是如此，现在更是。
其实，她也希望方辰安能对她感兴趣，甚至娶她为妻，然后通过嫁入方家这个豪门，让她全家过回原先的生活。
可是，方辰安非但不吃她那套把戏，还对她的把戏了如指掌，并嗤之以鼻，所以迫使她只能暴露出唯利是图的本性，利用方辰安对得得的感情，为家里换取一单生意。
她很清楚，这场交易注定是一锤子买卖。
既然如此，那她当然要一次性把事情做绝，将利益最大化。
在合同里，她狮子大开口，占尽晨启的便宜。
只是她没想到，她会赢的这般轻松。
林德清碾灭手中的烟，向辰安抛了抛眼睛：“方辰安，你不用瞧不起我，咱俩是一类人。”话刚出口，自己又立刻反驳：“不对不对，应该说，我和曾经的那个你，是一类人。”
听到林德清的话，辰安心头不禁一愧。
确实，换做以前的他，这个字不会签的如此痛快，他会权衡轻重后，再做决定。
恰如得得所说，他从前的决定都是自以为是的最优选择。
所以，不论面对谁，他总是理直气壮。
而经历过悲欢离合后，他才明白，有些选择，宁错也要顺从内心。
林德清弹飞手中的烟头，变回一直以来的花痴状态。
她跳到辰安面前，可爱地挥了挥手：“辰安哥哥，你快回去等我胜利的消息吧。我说我能办到，就一定能。”
“那先告辞了。”
辰安拽过高文翔，在林德清扑朔迷乱的微笑中，转身走往停车场。
坐到车里，辰安没急着启动引擎，而是盯着还在往外看的高文翔，缓缓地说：“高律师，我听说你警告钟明秋让她离林德清远点？”
“你还有空关心我们夫妻间的事儿？开你的车吧……”正处在失魂落魄中的高大律师，对辰安爱搭不理的。
辰安蹙紧眉，拇指在方向盘上重重地戳揉了两下。“高文翔，这份警告也同样适用于你！”
“我跟她本身就没什么交集，而且我对她这种人，无感。我只是单纯地想探探她背后的秘密。我觉得林德清绝对是一桩有趣的特案，值得我深究。”
“高律师，你从业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清楚，所有案子本身都不有趣，”辰安留白式地停了停，“而是案子中的人，使案子生趣。”
辰安一语便道破了高文翔用以自欺欺人的谎话。
高文翔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人就是眼睛太毒，难怪单身这么久。”
“不是我眼睛毒，是你演技太差！”辰安再次忠告高文翔：“小心玩火自焚。”
“我有分寸。”
高文翔想了想又说：“哎，你就不好奇林德清想用什么方法说服赵得得吗？还是说，你已经猜到她的方法了。”
“说实话，这次我还真猜不到林德清要怎么做？”但作为当事人，有些陈情，他确实不便亲自言明，但林德清倒很合适。
高文翔拿过车后林德清家的合同，在辰安身上拍了拍：“林德清就这么摆了你一道，你不想还击吗？”
“她就是一个因生活所迫而变得不那么善良的孩子，我跟她计较什么。而且谅解比还击，更能帮她矫正心中的畸形。但有一点我和你意见相同，那就是得得和钟明秋都不应该跟她当朋友。”
“你不还击，我来帮你还击，你去扮你的圣人……”话刚说到一半，高文翔突然接到了林德清的短信。
——高律师，我发短信给你就是想告诉你，朋友的男朋友我可以抢，但朋友的老公我绝不碰。@%&$%&！
将短信给辰安过目后，高文翔愁然自语：“又是个眼睛贼毒的人！看来想帮你回击她，可不太容易呀。”
辰安笑笑，“她何止眼睛毒，还很聪明。她料定你会把短信给我看。”
“什么意思？你是说，她短信里的内容是写给你的？”
“也不全是写给我的。”辰安停下车，等行人走净，再驶过斑马线。“高文翔，林德清是在示意我，可以安心地跟她家做生意。”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你不是生意人。”
“别废话了，赶快给我解释一下。”
辰安幽幽地说：“他家和我家都经历过动荡，明白跟没底线的人做生意或者做朋友，等于自掘坟墓。所以她想向我表明，她是个有底线的人。”
听后，被人利用了的高文翔，不怒反笑。“那她为啥不直接发给你？”
“直接发给我，哪有借你口传达给我更值得人信服。”而且选择发给高文翔，还能吊住高文翔的胃口，只是后一个原因辰安没说。因为他想留些颜面给高文翔，希望他能好自为之。
高文翔收回手机，来来回回地看着短信。
短信里的内容既然是林德清的权宜之计，只为借坡下驴，那内容一概不可当真。
高文翔看着看着手机，突然感觉短信里隐隐透着股欲拒还迎的意味。
车子过了好几个红绿灯后，辰安看见高文翔舒展着腮帮子，还在品味短信，于是只好狠下心，再“指点”高文翔一二。
他用手在高文翔无法聚焦的双眼前晃了晃，“喂，高律师，我刚刚说短信里的内容并不是全写给我的……”
“对对对。”高文翔打断辰安，连忙问他：“哪些是写给我的？”
辰安说：“末尾的那串符号是林德清专门写给你的。”
这小妮子！居然还跟他玩暗语？高文翔急忙上网搜了一下那段符号。
结果那段符号的含义是……带“逼”字的脏话。
“草，一时疏忽了。”高文翔像个输掉游戏的孩子，很不服气地说：“不行，下回我非要扳回一城不可。”
“还有下回？”
“怎么了？下回我肯定能翻盘。”
“高文翔，赤壁大败后的曹操，自以为看透了面前的虚虚实实，选择进入华容道，结果却被等在前方的关羽给擒住了。但不是每个人都是知恩图报的关二爷，会义释曹操。”
“你是想说，我玩不过她？”
如果他能玩过她，那现在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是谁？辰安叹了口气，决意将事情挑明：“林德清家的亏空很大。以你的收入，根本填不上，更没办法令她翻身。但你也有你的价值，比如说你人脉广，又是律师，在很多地方都能为她所用。所以，她当然会跟你保持暧昧，但绝不会逾矩。因为一旦让你尝到甜头，你就会对她没了兴趣，导致她失去一张好牌。高文翔，你好好想想，她是怎么利用你的歪心思，哄骗你帮她搞定鉴定书和口供的？”
知道林德清一直在玩弄他后，高文翔面子上挂不住了。他拧开一瓶矿泉水，插到辰安口中，“你话这么多，不渴吗？”
从嘴里拿下瓶子，辰安倏然安静下来，久久后才再开口：“高文翔，你没经历过动荡，所以不知安稳有多令人着迷。”
言落，两人陷入了沉默。
车子渐渐驶进人烟稀少的路段，辰安猛地踩下油门，加速冲破厚厚的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