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还在僵持的两个女人。
“你懂什么?我失去了一切,他太狠了,不给我活路,不跳楼我也活不下去,还不如在这里了断了,也许就没那么痛苦了……”
“那你的孩子怎么办,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妈妈跳楼死了他该多伤心,一个孩子从小没有妈妈的感受你知道吗?”
女人听到孩子突然开始心软,掩面痛哭,“成成,对不起,妈妈没有能力照顾你,要怪就怪你爸,是他想要逼死妈妈,啊……啊……啊”,女人的情绪有点奔溃。
许茉莉开始有点生气,说什么都无法将她劝下来,这时警察上来了,后面跟着一群物业呼啦啦地上来了。再看楼下,消防车也开了进来,给人群拉了个警戒线,平铺开一个四方的气垫,根据跳楼女人的位置找角度安放。
警察上来就对女人喊话,“女士,别激动,有什么事好说,千万别冲动……”女人看到警察靠近,情绪激动了起来,“你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不要逼我……”她的身子离边缘更近了,警察赶忙安抚女人,往后连退几步。
许茉莉看警察也无法,女人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一气之下跑向了右边的围栏,跟女人一样,也站在了围栏后面的台子上,跟女人达成了平行的视角。
警察一看这倒好,又多了一个跳楼的,正在搞不清状况干着急,楼下的消防也讶异,突然之间头顶又多了个人影,又赶忙调整气垫的角度。
女人看到跳上来的许茉莉也一脸惊讶,偏头看向她。
许茉莉往下看了一眼感觉到头晕,这可是15层,摔下去就成肉酱了。她闭了眼睛感受风,脸颊被吹得通红,“啊,原来死前是这种感觉,风一吹,什么烦恼都没了,真好……”,女人问她在说什么啊,许茉莉继续大声说道,“自己吃不了苦,就想抛下一切,完全不管孩子是不是活得下去,一句对不起就想将所有的责任给抛开,是吗?”,女人也对着她吼道,“我有什么办法,我的孩子被抢走了,永远见不到了……”,“我理解你,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被夺走了的感觉,我经历过,我以前也想过死,只是一直忙得没腾出空来,今天往这里一站,哇,这种感觉真好,很自我很释放”,女人看她不正常的样子,“你有什么好死的,年纪轻轻的,故意的吧你……”,“好啊,那我就给你讲讲我的故事,看看谁更可怜”
许茉莉开始讲述她的成长故事。
“我5岁的时候妈就没了,听我爸说是癌症,我还有个弟弟,当时才断奶。从小我就被别的同学欺负,说我是没妈的孩子,我每天回家都哭,可又不敢让我爸看见,他在工地上干活特别辛苦,当初给我妈治病借了好多钱,为了挣钱他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可他经常对我说让我放心读书,以后考上大学我们家就好了。我擦干眼泪,对着妈妈的遗像暗暗发誓,我长大了一定要有出息。
15岁那年,我上初三,那会儿快考高中了,在学校里听老师说我爸出事了,出了车祸,我跑去医院哭着抱着医生的腿让他们救救我爸,最后我爸救活了,但腿没了,从此永远变成了残废。那个时候,我就想,老天为什么对我们一家这么残忍,我很绝望,不敢想未来。”许茉莉缓缓地讲述着过往的一切,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她的故事令所有在场的人都揪心地痛。
“我到处借钱,亲戚们都被我们家借怕了,最后跪下来求他们才凑齐的医药费,我爸出院的那天,就是我成为大人的一天,15岁,我当时不明白未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只知道,我们家,只能靠我了。”
“哦,还有我的弟弟”,许茉莉擦了擦眼泪,“忘记说他了,呵呵,他是个特殊的小孩,特殊到7岁了还不会说话,同学们都骂他是神经病,我带他去看医生,说实话我看到医生都紧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医生了”,许茉莉哭笑着,但还是继续道,“医生告诉我他得的是自闭症,是天生的,这种病没得治,只能带回家好好照顾,呵呵,再一次,老天爷再次向我们家丢了一颗炸弹。”
悬崖边的女人一直静静地听着,眼泪像水龙头一样流了下来。
“去年,我终于将亲戚们的钱还清了,举家搬来了星城,跟任何认识我们的人断了联系,算是重新开始吧,我今年19岁,我们一家三口,还活着……”
听到还活着这三个字,女人嚎啕大哭了起来。
“上个月我终于有钱可以带着爸爸和弟弟去吃好吃的了,这是我们一家最奢侈的一顿饭,也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一顿饭,以后我想天天带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活着比求死难多了,但万事比起生命的重量,渺小多了,活着才可以拥有一切”
许茉莉转头对她说,“你并没有失去所有,你还有你的孩子和你自己的家人,只要活着,总有一天孩子会回到身边,你还会重新拥有幸福的。”
她转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女人,看得出来她求死的决心并没有那么坚定,被生活重重打击的人总有那么一瞬间是想不开的,只要肯拉她一把,挽救一条生命就在一瞬间,“怎么样,还死吗?”,许茉莉问她道。
女人睁开泪眼,对着许茉莉摇摇头挤出了笑容,许茉莉也欣慰地笑了,“那咱们下来吧”,女人点点头跨过了栏杆,警察赶忙上前扶她下来,许茉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身被扶了下来。警察对她竖起大拇指,众人响起了掌声。
女人临走前问她叫什么名字,“许茉莉,茉莉花的茉莉”,她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