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善有些愣住了，眼前的这张面孔勾起了他心里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回忆，一股被尘封已久的挫败感和莫名的恼火一起涌了出来。
苏善开始有点后悔收伏无女了，要是这么一张脸天天在自己眼前晃荡，添堵还嫌不够。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
无女用力的摇了摇头，一头乱糟糟的紫色长发也跟着摇晃个不停，这让她的头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墩地拖布。
“小妖容颜丑陋，怕是要污了小郎的眼，小朗若是不喜欢，我再变换一张便是。”
说完，将手在脸上一抹，又变出一张和元玖十分相似的面容来。
不单是容貌，就连那股子披靡天下的狂傲气息，也学去了几成。
苏善的脸色顿时变的五味陈杂。
无女见苏善还是脸色不虞，就怪声怪气的说道：“哎呀，小郎真是好生难伺候！这可是全是照着您心尖尖上的人的模样变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小朗为什么还是不喜欢呢？”
苏善道：“我心尖尖上的人？我心尖尖上的人你又为何会知道？”
无女一副急于显摆的模样，得意的鼻孔都快要翘到天上去：“那是当然，这是我的秘术之一，可以自由变换成别人最喜欢的样子！这一招对敌的时候最是管用，只要对方一恍神，我不就有机会偷袭了嘛！”
苏善道：“既然这么好使，那你刚才怎么没朝我使使？”
“妖主啊，我试过了，就算能把您给弄死了，那怪火也不知是何来路，我却根本弄不灭啊！都把我的神魂都烧成筛子了，现在还没止了疼哩，小妖哪里还敢造次呢！”
苏善听无女左一个说自己难伺候，右一个把自己给弄死的，觉得不顺耳极了。
转念一想，就这么一只住在深山老林里的傻妖怪，每隔五百年才能见着几个大活人，能学会把话说全乎了就已经很不错了，又能指望她有什么高超的说话技巧呢？
于是便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张脸的正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你不是怕我那黑火吗？要是出了天遖残境你还敢顶着这么一张脸，一准儿被她烧的连劫灰都不剩！我看你还是用你自己原来的脸吧，再怎么丑，我只管受着便是。”
无女回想起神魂被灼烧的痛处，打了一个哆嗦，这才显出自己的一张脸来。
苏善觉得这张脸虽然算不得很好看，但离丑陋也还差得远。
清清秀秀的五官全部都淡淡的，淡的让人一转眼就能忘记，混入人群之中就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可是，当把注意力全都放到这张面孔上来事时，却又觉得十分眼熟，好像很久以前就曾经认识她了一样。
仔细端详后发觉，这种熟悉和亲近的感觉是因为，自己脑海中最为熟识的一些人的五官，在她脸上总是能找出一小部分重合的地方来。
无女无声的向后退了几十步远，随着她里苏善的距离越远，她的眉眼也在慢慢变的越来越淡……
到了最后，无女的脸上除了一片空白之外，五官就像是全被抹平了一样，就这么凭空的在她的脸上消失了！
苏善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稳了稳心绪后才道：“这……这还真是有些吓到我了。”
无女微微叹息了一声后才幽幽的说道：“我早就说了会污了小郎的眼吧！这法术超出范围就无效了，我没有自己的脸，在一千个人的眼中我便有一千种模样，所以叫做无女来着。”
苏善招招手道：“一张光板脸看着实在是不习惯，你还是离我近些罢。”
无女便顺从的走近，又变回了那张亲和度极高的熟人脸后，就继续收拢着她的那些花朵和藤条。
有几朵花突然在无女的身边停住了，并没有缩回到她的身体里去。
无女颇为为难的说道：“妖主，我还捉了几个修士，穿的是和您朋友同样的衣衫……”
“那还等什么，快放了！”
三朵紫花的花瓣轻轻绽开，从里面分别吐出三个也是昏迷不醒的人来。
苏善一瞧，不是冤家不聚头，正是胡戈和他的两个跟班胡杰和胡莱。
苏善才懒得理他们的状态，直接问无女：“还有没有别人了？”
无女极不情愿的又吐出一个囫囵个的昏迷人修，穿的是青阳门的弟子服，还有两具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死尸。
那两具死尸，一个身上套着一件金光闪闪的法衣，一个是个秃头，没着弟子服的话，大概率是俩散修。
无女踢了青阳门的修士一脚，好让他滚到另外一边去不要压住自己的藤条，讪讪的说道：“嘿嘿，这个还是活的，那俩人来得早些，已经被我的胃水给泡死了。”
两个人的面目全都已经烂了，根本看不清模样，手上的手指都已经被腐蚀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手掌，死装极为可怖，苏善才瞄了一眼就差点要吐出来，为了不继续让眼睛受到荼毒，只好转过脸去。
无女桀桀笑道：“小郎，怕死人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只要多看看自然就会好了。”
苏善有些嫌恶的说道：“不是怕死人，是你弄的太恶心了。”
无女极不情愿的说道：“就这么三个，全在这了！我说小郎啊，人修可是大补！我等了五百年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几个，他们跟你又没啥子关系，就让我吃了呗！”
苏善仍是不肯转过脸来，用手胡乱的指了指那两具尸体道：“活的不许吃，死了的那俩暴尸荒野也是怪瘆人的，既然死了就不要浪费，你还是给吃了吧。”
无女欢呼了一声：“妖主英明”后，就把那俩尸体又给裹进回花朵里去了。
趁着李彦奇他们还都没醒，苏善吞了一颗染尘丹下肚，重新变成了人身，叮嘱无女道：“我素来以人身在淮藏界行走，没什么人知道我的真容，以后你还是叫我小郎罢，妖主这二字就不要再提。”
无女颇为郑重的点了点头后，就转身走向那棵歪脖子树，把自己的藤条从大树上面全都拽了下来缩回到身体里去，又大咧咧的在它的树干上连拍了三下道：“你这棵笨树，修炼了一千年还长不出嘴巴，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我吃肉！现在我就要随小郎出去吃香喝辣！我现在与你作一声别，咱们的缘分从今日起就算是尽啦！”
苏善瞧瞧那歪脖子树，除了生的高壮些，也就是一棵普通树的样子，绝不像是成了精的妖怪。
无女的话音刚落，歪脖子树的如巨伞一般的树冠突然剧烈的抖了起来，不停的发出“哗哗”的声音。
苏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仿佛是在发出挽留一般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