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宇浑浑噩噩的不知走了多远,走到了哪里。直到江边的风吹得她直打颤,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江边的公园。
她在一张长椅上坐下,闭着眼睛迎风流泪。还有比她更狗血的身世吗?还有比她更可悲的存在吗?原来她就是一个耻辱的标志。难怪她问外婆谁是她的父亲时,外婆的脸色那么怪异。
她双手捂住脸,泪流不止。她甚至在想,如果她消失了,会不会对大家更好?
其实相比于谁是她的父亲,更令她难过的是母亲的话。
“就算我对不起你,不要再来找我。我已经离了婚,也算是受到了报应。我不希望再因为这件事打扰到我和我的孩子。”
郎宇死死的捂住脸,仿佛这样能抑制住那些冰冷的泪水,抑制住心底的寒霜。
她要保护她的孩子,那她郎宇又是谁的孩子?有谁会保护她?
郎宇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无法释怀。她从压抑的哭泣变成无声的颤抖,她觉得自己在嚎啕,可经过的路人只以为这女孩被秋风吹得摇摇欲坠。
天越来越黑,气温越来越低,郎宇抱膝坐在长椅上,怔怔的看着星星探出头,又被天光慢慢吞没。
这个夜晚好冷,冷得她心肺里都结了冰,冷得她失掉了所剩无几的温暖。恨吗?怨吗?愤怒吗?似乎都有,又似乎不全是。从小她便知道人情冷暖,从来他都知道她孑然一身。没有父母,她也长了这么大;没有家人,她不也活得好好的?现在除了知道一个真相,与从前有什么不同?怎么如今就这么难以接受?难过得几次都想跳进眼前的江水里?她什么时候这么软弱了?是什么让她变得软弱了呢?
当天光大亮,郎宇才猛然意识到她似乎忘记了什么?用力的想了又想,掏出手机时发现手机早关机了。
她从长椅上起身,手脚麻木的全然不听她使唤,可她这会儿顾不上,因为她终于想起来了。阿宪,哪怕失掉了全世界,她还有阿宪。
她咬着牙一步步的走,等血液流通了她就开始跑。她像着了魔,也不知打车坐公交,只一味的跑,不停的跑。她的心被一张厚厚的油纸蒙住,她要戳破它,只有戳破它,她才能呼吸。
跑回公寓她花了两个小时,汗湿的发丝粘在脸上,她像被水洗过,全身冒着热气。她找到充电器插上手机,稍等了两分钟便迫不及待的开了机。
手机一阵提示音响起,一下子涌进几十条微信。她惊讶,点开米琪的对话框,留言中是米琪带着哭腔的声音:“小狼,你在哪儿?为什么关机?李总的飞机出事了,你听到留言快来机场,他的飞机……”
咚!手机摔在地上,人已夺门而出。
她像一阵风,不,她真希望自己是一阵风。她一边跑一边擦着模糊视线的泪水。老天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的阿宪那么好,那么好,为什么要让他出事?
她冲向马路,一辆出租车堪堪停下,差点儿撞到她。司机气愤的探出头,骂:“找死啊!”
郎宇却像发现了新大陆,冲上车,掏出钱包不知抽出多少钱一边哭一边递给司机:“机场,最快的速度,我要去机场,求求你。”
司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见她哭得凄惨,一张脸苍白得像一张白纸,也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别哭了,姑娘,系好安全带,我送你去机场。”
机场的国际候机厅里许多人在翘首以盼,有人在低低的哭泣,有人在放声痛哭,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有人隐含着期待又害怕听到噩耗而心惊胆战。
李敬贞、方允志、林济帆和米琪也在其中。李敬贞倚在儿子的身上,泪流不止。
米琪一会儿看看出口,一会儿看看手机。她心里担心郎宇,也担心李仁宪。她今天突然接到李敬贞的电话,问她有没有和郎宇在一起,或者郎宇有没有和她联系。她被问得一头雾水,立刻给郎宇打电话,可电话关机。她又打给TT,结果TT也没与郎宇联系过。她心里有些莫名的恐慌,直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向王鲁利请了假打算去找郎宇,可她还没到李仁宪的公寓又接到林济帆的电话,同样问她郎宇在哪儿。她的感觉更不好,一直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林济帆沉默了一瞬才告诉她,李仁宪搭乘的飞机起落架发生故障。米琪惊住,掉转方向一边往机场赶一边给郎宇留言。
消防车、救护车呼啸而来,塔台、跑道严阵以待。庞大的飞机从天而降,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山重重的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砰!飞机着地的声音听在所有焦急等待的工作人员耳中犹如雷声。跑道上火花四溅,飞机这个庞然大物像是憋了一口气直愣愣气冲冲的向前奔驰。机腹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尖锐刺耳,眨眼间就已经到了跑道的尽头……
郎宇冲进候机厅时,里面到处都是人。有人在抱头痛哭,有媒体在采访,有人不知在喊着什么。而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耳朵里全是自己喘气的声音。
“阿宪!”她茫然的大喊。
“阿宪!”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周遭的声音里。
“阿宪!”她一边在人群中没头苍蝇一般的寻找一边声嘶力竭的呼喊。
“阿宪!”她听不到他的回应,就一次比一次大声的喊他。
“阿宪——”
“小宇!”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肩,郎宇怔怔的抬起头,一瞬间她忽然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生怕这是她的幻觉。
“小宇,我在这里。”
郎宇僵硬的伸出手去,一双红肿却瞪得大大的眼中全身紧张与恐惧。她的手一点点向前移,触向他的脸。
李仁宪心头大痛,这还是他的小狼吗?苍白、消瘦、脆弱,他的眼眶一热,握住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柔声道:“我回来了,没事了,别怕,我回来了。”
手下的温度是热的。
郎宇闭了下眼睛,大哭着扑进李仁宪的怀里。那样紧的拥抱,她似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抱住他。她哭得声嘶力竭,痛彻心扉。
李仁宪也紧紧的回抱住她,眼角亦有水光。
“小狼!”米琪想要过去,被林济帆拦住。
方允志搀扶着李敬贞,看到这个画面虽觉黯然,却也禁不住感动。
李敬贞擦了擦眼泪,轻轻呼出口气。
怀中人哭着哭着忽然软了下去,李仁宪微诧,低头看去,发现郎宇哭晕了过去。“小宇!”他抱着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其他人也都围了上去。
“小狼!这是怎么了?”米琪上前帮忙扶住郎宇。
林济帆当机立断:“我去开车。大嫂,你和小志先回去,我送他们去医院。”
“好。”李敬贞也不啰嗦,只嘱咐李仁宪:“小宇怎么样打电话给我,好让我放心。”
“嗯。”李仁宪抱起郎宇。“今天的事如果爷爷不知道就不要告诉他了,免得他担心。”
“你呀!”李敬贞无奈的摇头。